原来,她根本没有睡着,一切都是假的,她也并没有想要原谅他,她对他笑,回应他的吻,都只是想让他放松警惕。 阳光还是同样的明媚,嫣红的三叶梅在阳光下甚是好看,但岑旭尧却感觉心底有明显的疼痛正以极其迅猛的方式蔓延开来,这种铺天盖地的疼瞬间演变成了愤怒,他急急穿过院落,向大路去了。 有高阳在岔路口等着,他知道她跑不了,可他却等不下去。 下午时分的康林大道上一片宁静,路两旁是葱葱郁郁的悬铃木,风过时,便会传来沙沙的的树叶摩擦声,偶尔还可闻几只小鸟从扶疏的枝叶间“扑哧哧”飞向高空的声音。 可在康林大道上奔跑着的书小童,却只听到自己心脏处传来的擂鼓般的声响。 额上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到略显尖瘦的下颌,停留不过一秒钟的时间,便“吧嗒”一声滴落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沥青路面上,瞬间便无迹可寻。 远远的,岑旭尧看到了仓皇逃离着的书小童,她的背影在宽大的沥青路上显得那么小,他加快了脚步,向她跑去。 “书小童!你给我站住!”岑旭尧声音是愤怒的。 书小童心里一惊,却是加快了脚步,仿佛那声音让她生了不少力气。 可岑旭尧还是离书小童越来越近,近到能清晰听到她踩在沥青路面上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她沉重的呼吸声。 他抬起手,想要攀住她的肩,却只是触弄到她的发簪,发簪掉落在地上,她黝黑柔软的长发散落开来,在空气中慌乱的翻飞,奔跑中她回过头,那样惊恐的表情夹杂着的冷冰冰的愤怒差点让岑旭尧追赶的双腿失了力气。 但他终还是追了上去,便很快拽住了她的胳膊,拖着她便往回走。 “放开我!”书小童歇斯底里。 岑旭尧置若罔闻,看她硬是不迈步,便弯腰把她扛在了肩上,大步往回走去。 岑旭尧一只手钳制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双腿。书小童慌乱不已,但即便是费尽了气力,也是徒劳。 书小童就这样被岑旭尧扛回到了住所,岑旭尧上了楼,用脚踢开了卧室的门,他把书小童仍到了床上,之后走到门前“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声音太大,以至于书小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听到声响的杨妈走出厨房,她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一会后,便又回了厨房。 岑旭尧盯着床上的书小童,眼睛仿佛下一秒便会喷出火来。他逼近她的脸:“你想去哪?” 书小童往后缩了缩,她从未看过岑旭尧如此愤怒,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惧怕,但嘴上却是倔强:“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书小童的话如同一枚绣花针,轻而易举的便扎得岑旭尧的心滴了血。他伸手捏着她的肩:“你说什么?” 书小童感觉自己肩似乎就快要被捏碎,但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便又冷冷的重复了一句:“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岑旭尧的眉心蹙成了一个明显的“川”子,他双眼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他欺身上前:“我告诉你我是你什么人!”说完猝然便吻上了书小童的唇,岑旭尧心里极其愤怒,那吻毫不温柔,带着霸道的攻略性。 慌乱中,书小童狠狠咬住了岑旭尧的唇角,唇齿间瞬间便有了微咸的血腥味。 感觉到疼痛的岑旭尧并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伸出双手去撕扯她的衣装。他听到书小童啜泣出声:“岑旭尧,你这个坏蛋!大坏蛋!” 岑旭尧一下便清醒过来,她是书小童,是他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书小童,是那个即使愤怒到极致也只会用“坏蛋”这样的词骂人的书小童。他都做了些什么! 岑旭尧直起身来,心里惶惶然。他看到她的唇角粘有鲜红的血迹,他伸出手,想要替她试了去,她却惊恐的往后一缩,并且大声叫道:“杨妈!杨妈!” 门外很快响起了剥啄声和杨妈的声音:“童童,你没事吧?” 岑旭尧痛苦的闭上了眼,之后他站起身,冲出了卧室。 走进卧室的杨妈看到室内一片狼藉,长发凌乱的书小童坐在床上嘤嘤哭泣,她慌慌张张走上前:“怎么这样?” 书小童哭倒在杨妈怀里:“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杨妈心里凄惶得紧,但却是茫然无方。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至那天后,书小童整个人沉寂下来,不哭不笑不说话,以前,她虽然不和岑旭尧说话,但至少会和杨妈说,但现在,谁跟她说话,她似乎都是听不到的。再大的动静,也惊不起她一丝涟漪。 岑旭尧看着她一天天的衰败下去,心里的痛楚噬心入骨。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岑旭尧也对自己说,让她走吧!就让她走吧!可这样的想法刚开了个头,便听到心里一声裂帛响。 直到有一天晚上,在客厅里,高阳对岑旭尧说:“岑总,夏水铃——问您什么时候回去?好像今天是她生日。” 书小童不知什么时候就来到了他们身后,她问:“你们——在说什么?”她的声音飘忽得有些不真实。 书小童盯着岑旭尧,他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她眼里有着一种奇异的光亮,却又夹杂着无边无垠的恐惧。 “童童!”岑旭尧担忧的叫了一声。 书小童垂在身侧的手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心力交瘁的她终是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如一页白纸般轻轻飘落至地。 医院里,晶莹剔透的的药水顺着透明的塑料管子一路蜿蜒向下,最后通过细小的针头流至书小童体内。 已经两天了,她还没有醒来。岑旭尧坐在病床旁,看着她惨白的脸,噬心入骨的疼痛使得他紧紧抓着身侧座椅的把手,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泛白。 书小童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如果忽略了那微弱的呼吸,便是完全没有生命的迹象。他看着她,手抚过她巴掌大小的脸,如画的眉,扇子般的长睫。 她的睫毛还和小时候一样,仿佛这么多年,都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他想起那时的她,总是跟在他身后,一声声的叫着“旭尧哥哥”,那个最不应该伤害她的人,如今却把她伤得遍体鳞伤,他的眼泪无声的滴落下来,思绪被拉回了久远的过去——伊里小镇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远离着尘世的喧嚣,这里的人们总是迈着缓缓的步伐,把日子过得闲静自得。 伊里的清晨,略微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泥土和小草的清香。有小贩挑着竹筐在小巷里叫卖:“糯——米——花——糕,糯——米——花——糕嘞——”那一个“嘞”字总是拖得很长,像极了一首悠扬的歌。 “旭尧哥哥!旭尧哥哥……”书小童的声音传了进来,六岁的岑旭尧把被子拉了蒙住头,真不明白书小童那丫头怎么每天都这么准时,跟闹钟似的。 虽是蒙住了头,但书小童的声音还是持续不断的传进岑旭尧的耳朵里,他无奈的掀开被子,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下床出门走到院子里,拧开水龙头胡乱洗了把脸,之后再进屋拿起桌上的书包,关了门后向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