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的深渊下,四道身影,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天午时,迷雾之渊,果真如白象预料般,雾气渐消。 不过,也仅限于地表之上,三丈左右的空间。 三丈之上,依旧云雾缭绕,将正午的阳光,绝大部分挡在了上边。 下方,阴森森的三丈空间,就如一张黑漆漆的巨口,要将靠近的生灵,全都吞噬。 白象皱了皱眉头,一马当先地朝幽谷深处走去。 一路上,既要提防不时蒸腾而出的瘴气,又要抢在太阳落山前,赶到数十里外,猴子坠崖的落点。 可以说,如此行程,比之大战一场还消耗体内灵力。 浑身紧绷的四小将,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事发点附近。 满脸疲惫的四小将,顾不上休息,便展开了搜索。 亲身经历了瘴气凶险之后,他们更加确定,猴子难逃一死。 头顶,是一眼望不穿的一线天。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再加上瘴气之毒,那只猴子,绝无幸理。 所以,四小将此行,几乎是来给猴子收尸,然后将其带回,让天狗大王彻底安心。 犹记得,临出发前,天狗大王心神不宁的忧色,好似这修为日益下降的妖猴,就是对大王最具威胁的心腹大患。 就算是先王不在的日子里,天狗独自撑起妖王府,对抗三大妖王势力时,也没见这般忧心忡忡。 是以,四小将此番追杀,才如此谨慎。 而今,终于可以松上半口气了。 亲眼见证那妖猴跳入这瘴气缭绕的万丈深渊,比之亲手灭杀之,也差不到哪去。 “找到了,在这里!” 眉宇明显微皱着的青狼怪,本无心查看。 但脚下黏.腻腻的一滩,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 哗啦一下,其余三妖全都围了过来。 “四弟,怎么这般不小心?” 白象皱着眉头,不住打量越来越让他看不透的青狼怪。 从那日妖猴坠崖开始,同生共死了这么长时间的四弟,就说不出的怪异。 人,明明还是那个人,却因为缭绕了层迷雾的关系,陡然生出了股距离感。 而今日,共探深渊,青狼怪更是一脚踏在了目标上。 这就让白象感觉更加匪夷所思。 如今的幽谷底下,光线虽有些阴沉,但凭他们的修为,要看清周遭东西,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可偏偏,眉宇微皱的青狼怪,直到一脚踏上了这滩开始散发恶臭的东西,才察觉。 青狼怪眼神微闪,也不答白象问话,就跳到一旁,借着地上的苔藓,不住擦拭脚下的物事。 白象张了张嘴,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还是咬着牙,把话咽回了肚子。 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但三位小将,还是倒抽了口凉气。 地上这一摊,足有方圆半丈,早已连血肉带骨,摔成了一地肉酱。 虽然,幽谷之下,终年难见阳光,但隔了三日,那滩东西,却还是发出了阵阵恶臭。 地上,数不清的蚁虫,不住游走在暗红色的血肉间,叫人看着,头皮不住发麻。 肉酱间,一些支离破碎的布料,显然是被炸碎的血肉给崩毁。那颜色质地,的确与坠崖前的妖猴一般。 死了,终究是死了! 这只令天狗大王也忧心忡忡的妖猴,终于魂归幽冥。 天狗大王,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我等,终于不负使命! 围在肉酱前的三位小将,几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既为天狗,也为自身。 唯有神色怪异的青狼怪,站在身后,淡淡看着,是那般的与众不同。 难道,当日所见,还真是吸入瘴气后,生出的幻觉? 青狼怪闭上眼,仿佛又见到了当日一幕。 一只妖猴,手舞足蹈地惨叫着坠落。一道空间裂缝,陡然张开,一口就把妖猴吞没,刹那消失不见。 原地,什么都没留下,就算青狼怪拼命地冲到了同一位置,也未感应到任何独特的气息。 然而,那空间裂缝之下,那座漂亮至极的山谷,青狼怪却熟悉至极,绝不可能看错。 难道,是因为自己,好长时间不能前往,才导致如此幻觉?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应该早点结束了手头之事,支开眼前的三位兄弟,尽快赶去看一看! 青狼怪暗暗下定了决心,一旦回复天狗大王之后,便即刻启程,赶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山谷。 可即便是如此,青狼怪心中却还是隐隐地不安,好像经历的这一切,遗漏了某些关键东西。 “三弟,你负责收拾一下。我等须尽快返回,赶在太阳落山前,走出这迷雾深渊。” 白象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青狼怪,就吩咐起来。 往日里,这等收拾东西之事,一向都是最小的青狼怪负责。 可今日,青狼怪的异常,其余三妖都有目共睹,哪还会让他动手? 野猪精捏着鼻子,变戏法般亮出了个酒葫芦,塞子一拔,就将地上的肉酱连同崩毁了的衣物,一同吸进了酒葫芦里。 …… 五日后,东胜神洲王城,妖王殿内。 四道身影,单膝跪地,将连日来的所见所闻都一一禀报。 “所以,你们亲眼所见,这妖猴,真个摔成了一地肉酱?” “是的,大王!” “我等不仅见到了妖猴的肉酱,还将其身陨之地,方圆数丈内的东西,都一并带了回来。” “噢?在哪?” 天狗眼神一亮,眉毛不由自主地狠狠跳了一下。 “就在这葫芦里,大王若想看,我老猪就把它放出来!” “快,让本王仔细瞧瞧!” 这野猪精,还真是头蠢猪! 明知道老子想亲自确认那妖猴生死,还这般婆婆妈妈。 今后有什么重要之事,还真不能交予这蠢猪去办! 野猪精万万想不到,就多了一句嘴,身上就被打上了如此标签。 也不知是他真的蠢,还是这天狗上.位后,心态开始变了。 轰! 尘土飞扬。 阵阵恶臭,也随之在大殿上弥漫开来。 一众文武卿家,忙不迭地捂上了嘴巴,皱眉不已。 这尸臭,在葫芦里发酵,比之五天前,臭了百倍不止。 靠得近的野猪精,都忍不住嘴角直哆嗦,近乎口吐白沫。 然而,天狗却像闻不到般,竟走下殿来,蹲在那滩腐肉间,细细查看。 “这布料质地,还真与妖猴平时所穿一样。这毛发……毛发……” 天狗喃喃着,也不忌讳什么,直接一手捻起一搓毛发,细细观察。 “毛发,也是猿猴一族的。” 天狗闭上了眼,鼻翼耸动着,透过那重重恶臭,将一丝独有的气味,掠入鼻端。 他本体为鬣狗,论嗅觉,东胜神洲大地上,没多少人可出其右。 再加上,与妖猴大战过两次,焉能辨不清那妖猴独有的气味? 然而,天狗心中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至于不对劲在哪,却说不上来。 只是冥冥中一股直觉,在提醒着他,纵然所见所闻皆与妖猴相符,也不可就这般认定,这滩肉酱,属于那只妖猴。 “来人!把仵作叫来!” 皱眉沉思了会,天狗陡然站起身来,威严地下令。 “是,大王!” 殿下一位妖将,轰然唱诺,急匆匆去了。 满堂文武,皆忍不住,直欲站出来。 可一瞧见天狗那阴沉的脸色,众文武又禁不住心中打鼓,哪还敢站出来? 这朝堂之上,神圣之地,岂可让那整日与尸体打交道的污秽之人上来? 可是,天狗虽上.位不久,其威势,却比先王更盛几分。 他的上.位,本就存在诸多疑点。 满朝文武,自然少不了不服之人。 对此,天狗一概强势镇压。 这才数日而已,死在天狗屠刀下的文臣武将,就不下数十之数。 被抄家灭族的,更有十族之多。 短短数日内,王城西北角断头台,就已血流成河。 在这内忧外患的危机关头,天狗根本来不及使出怀柔政策。 若是任由这些反对者,胡作非为。 一旦三大妖王势力来犯,这东胜神洲妖王府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天狗垂涎了一生的王座,转眼便会易主。 是以,天狗丝毫不惮于酷刑,直接以高压态势,铁血镇压一切反对者,将所有可能的骚乱,都扼杀在萌芽状态。 如此,才可能快刀斩乱麻,迅速建立起新一届王权力量,抵御外敌入侵。 满朝文武,欲言又止,根本就不敢出言阻拦天狗。 万一这疯狂的天狗,再度挥起屠刀,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丧命呢! 但若是眼睁睁看着仵作上殿,众文武又心有不甘。 妖王殿屹立在此,无尽岁月,从未见过有哪一位大王将仵作带上殿来。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狗开此亵渎王殿的先例不成? 众文武心中打突,正犹豫间,两位身着特殊大袍的仵作,就跟在妖将身后,急匆匆地跑上殿来。 “小的腌臜仵作,拜见大王!” “免礼!快给本王验一验,这肉酱,是否属于妖猴!” “是,大王!” 两位仵作,即刻上前,列出一排排工具,不时夹起些肉酱或毛发…… 良久,忙活得满头大汗的仵作,才验证完毕。 “禀大王!小的据此残尸查验,再与妖猴的信息比对,俱都吻合。是以,以小的数十年仵作经验来看,基本可确定,残尸即为妖猴!” 至此,一直眉宇微皱的天狗,终于松了口气,再度问道:“你确定?” “是的,大王!小的确定,残尸确为妖猴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