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如果照猕猴王所说,那岂不意味着,如今自己这副身躯,根本就不是大圣爷转世,而是大圣爷本身。 确切的说,应为大圣爷蜕出的神胎。 然而,那上一世的一切,又该作何解释? 疯狂的追想,似乎触及了某些禁忌。 突然间,猴子脑中轰的一下,陡然剧痛无比。 识海深处,似乎有道极其厉害的禁制。 一旦触及,便会引发一浪高过一浪剧痛冲击。 甫一发作,就让猴子痛得牙齿都咬出.血来。 这两天,一次蜕变之痛再加一次重生之苦。 猴子本以为意志早已足够坚韧,足以适应任何形式的痛楚。 然而,这次突发状况,还是让猴子难以自持。 那剧痛冲击,竟然直奔识海深处,直达神魂所在。 “啊!” 猴子怪叫一声,猛地抱住脑袋,往前一冲,狠狠往墙壁上砸去。 唰! 猕猴王身形一动,抢先挡在了前面,一把按住了猴子的脑袋。 旋即,阵阵青光大作,全都往猴子脑袋涌去。 猴子血红着眼,不住怪叫挣扎,好半晌,才在阵阵青光下,渐渐安静下来。 也就半会功夫,身上的衣裳就已浸透,如从水底捞出来般。 “凝神,收心!有些东西,不到时候,最好别再提前触及。否则,便有可能承受比今晚剧烈百倍甚至千倍万倍的痛楚。” “咳……咳……这都什么玩意,差点把老子弄个半死!” 猴子翻了翻白眼,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猕猴王咧嘴一笑,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滋味。 “嘿嘿……或许涉及到上古隐秘,那玩意……还是谨慎点好。” “妈d,总搞些神神秘秘的东西,是有多见不得人? “这个嘛,你该扪心自问才对。” “切!又来!今日大殿之上,为何要一再容忍那天狗?这总该不会再是什么说不得的破事了吧?” 猕猴王脸上一滞,目光陡然悠远起来。 “你觉得,天狗此人如何,该不该杀?” “这还用说?阴险狡诈,肆意妄为,杀他一万遍都不足以解恨!” “哦?本王也正有此意!” 猴子斜睥猕猴王,一副你他m又耍我的表情。 要是能干的过,说不定猴子都要毛躁地动手了。 “但是,你想过没有?杀了天狗,这妖王府乃至东胜神洲,会变成什么样?” 猕猴王接下来之话,直点要害,让猴子的暴脾气都瞬间一滞,冷静下来。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猴子一直来所言,皆以个人角度思考。 可站在猕猴王的角度,必定是要着眼大局。 即便,他心中对天狗的杀机,已强盛到了极致。 为了东胜神洲百万妖众着想,他也不得不按捺住杀机,任天狗继续逍遥法外。 值此重新回归,内忧外患之时,猕猴王必须步步谨慎。否则,这片属于他的江山,就有可能落入风雨飘摇之境。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狗,若是在这么敏感的时期死去,这片大地,必将不复安宁。 毕竟,满朝文武,对猕猴王来说,绝大部分都是生面孔。 没了天狗的存在,猕猴王能驾驭住群臣吗? 这是个最大的变数!谁都说不准。 “大概,会君臣离心,进而人心涣散,最终一片大乱……” “嘿……既如此,你该明白本王的苦心了吧?” “这份基业,是猕猴一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没理由到了本王手里,便轰然倒下,灰飞烟灭。若是真如此,本王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说到此,猕猴王脸上陡地闪过一丝意味难明的落寞。 或许,妖族里,他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被强臣压了一头的大王吧 “原本,本王都已死了心,决定回朝交代后事了。可是,偏偏遇上了你——大圣爷。是你,让本王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你知道的,修行一途,最忌走上歧路。本王当年盘坐大圣爷雕像下,领悟到的改命诀,尚不足全篇之五成。然而,时不我待,强行修习之下,便是如今的结果。” 猕猴王耸耸肩,一副自嘲的意味。 “万幸,在那最后关头,你终究逆天归来。” “自第一面那一拳开始,本王就知道,或许又有了希望。直到今夜,有幸观研了大圣爷的行功路线,本王的信心又足足飙升至八成。” “八成希望,可比当年机会无限渺茫,死马当成活马医要好上无数倍了。”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本王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尽快复原,找那天狗复仇。” “便是在白天之时,本王也差点按捺不住杀意,取那天狗首级。但是,本王终究还是忍下来了。” “这片大地,暂时还不能失去天狗这奸臣。权且忍他一时,待本王这副残躯,重新焕发出生机,稳定大局之时,必定便是天狗授首之期!” 说到此处,猕猴王沟壑纵横的脸陡然变得无比骇人。 隐忍、杀机、嗜血等各色光芒,不住在猕猴王眼中闪烁。 那吞吐的光芒,将密室地面都生生刺出了数个黝.黑之洞。 猴子听得心神剧震,愈加难以想象,猕猴王的容忍极限。 显然,他早年突发变故,天狗决计脱不了干系。 一旦猕猴王身故,这片大地上,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天狗。 到时候,就算不登临大位,他也会是东胜神洲的无冕之王。 猴子越想越觉得可怕。 这君臣之间,朝堂之上,各式各样的明争暗斗,凶险万分,层出不穷,果真不是一潭可轻易淌过之水。 无论天狗还是猕猴王,都不是易与之辈。 看来,这妖王府,还真不是久留之地。 勾心斗角这东西,猴子暂时还学不会。 也许是逐渐接受了大圣爷这层身份,猴子的脾气都开始渐渐变了。 许多事情,若是能一棍子解决,猴子便不不会多作他想,费那劳什子的心智。 然而,这世界,真的有猴子心中那般理想吗? “抱歉,大圣爷。今夜恐怕不便多留了,本王实在按捺不住激动,迫不及待要走那重获新生之路……” 说话间,猕猴王脸上带着丝歉然,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与希望。 猴子点点头。 今夜,他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确实不便再久留。 “大王,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大圣爷但说无妨。” “此番闭关,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猕猴王略一沉吟,道:“长则十日,短则三日,无论成否,必出结果。大圣爷问此,可是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你可是承诺过,要给本大圣爷一份天大的造化。既然是天大的造化,必定是要全天下来安放。” “好!到时,本王定大摆筵席,为大圣爷饯行!” 猴子的话,已挑明了远行的意思。 值此多事之秋,猕猴王也不想再刻意收留。 是以,那别离之刻,便爽快地定了下来。 …… 猴子被小厮带到一座安静宅院之时,已是月过中天。 可又困又倦的他,却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 脑海里总一遍遍回想,猕猴王今夜所说之话。 甚至,有时候,猴子会将自己代入猕猴王的视角。 假如自己是那猕猴王,摊上天狗此獠,会如何处置? 也许,最可能的结果,便是不顾一切,令那天狗粉身碎骨吧! 这,便是大圣爷与他人的不同。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是,你这么能,咋就连个觉也睡不好呢? 猴子愤愤不已,越躺越是焦躁。 迷迷糊糊了半夜,还未真个睡着,院外便已传来阵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猴子一翻身,还未走出房间,便迎面撞上了飞奔而来的小厮。 “这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这般慌里慌张的?” 负责猴子起居的,共有两位小厮。 如今撞上猴子的,是头穿山怪,名唤铁头。 名字里虽带了个铁字,但身子骨却不咋地。 这么一撞之下,愣是躺地上哎哟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猴子只好黑着脸,一把将其拉起。 “不,不,不好啦,大圣爷!外边来了好多年轻高手,指名道姓地要,要,要……” 铁头抹着汗,心有余悸地瞟了眼院外,要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猴子眼皮一翻,极其不耐地吼道:“那帮小兔崽子要怎样?你倒是说啊!有大圣爷在此,你怕甚?” 辗转反侧了半夜,愣是没睡着,猴子正没处撒气呢! 没想到,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便巴巴自个送上门来了。 铁头被猴子一嗓子,吓得都快尿出来了。 嗫嚅了半晌,他终究还是哭丧着道出了一句。 “大,大圣爷,他们说,要……要您出去迎接挑战……” 猴子闻言,忍不住嗤笑出声。 看样子,铁头不欲得罪外边的小喽啰,所有便委婉地用了句“要您出去”。 若是真实原话,不难想象,会有多么难听。 看样子,这群愣头青定是受了他人指使,才会一大早赶到这偏院来闹事。 要不然,光是猕猴王昨日大殿上一句“任何人不得再为难大圣爷”便可将他们吓个半死,谁还敢强行出头? 正值猕猴王闭关的敏感时期,唆使他们的人,还真是挑了个好时机呀! 既然如此,那便玩玩,谁怕谁来? 猴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拍拍铁头肩膀道:“去,你且去传话,便说大圣爷酣睡方醒,还未用膳,没力气陪小屁孩玩耍。” “还有,再说一句。他们若是愿等大圣爷用膳,便请闭紧那张呱噪的嘴;若是不愿等,就请自便!” 铁头闻言,又抹了把汗,胆战心惊地问了句。 “就……就这些吗?” “对,就这些!你只管传话便是。” “好,那小的告退。” 铁头躬身一揖,便急匆匆去了。 望着铁头远去的背影,猴子嘴角玩味的笑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