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断息门出 黑夜阴郁狰狞,似是沉寂。 便在这片死一般的沉寂中,刀剑铿然而鸣。 而后是火光艳烈而激越,似是胸中嗜血渴望。 左延邱一挥手,五千精兵呼声齐发震天响,齐齐扑向单枪匹马的顾长歌。 她素来洁净的衣服上,已经染了一身血腥,因着鸦青色的布料掩在黑夜中,看不见其上斑驳的血迹。 兵戈相击的两人,此时眸中皆是一片阴沉。 “伊副门主,束手就擒吧!” 顾长歌咳出一口血,抿了抿唇,冷声道:“你尽管上吧!” 气氛一时沉闷。 刀剑将鸣。 忽有另一种声音响起。 马蹄奔腾声。 伴随着马蹄声,还有激越长啸声,声音清越,顾长歌、左延邱,连同那五千精兵听得清晰。 “伊副门主,我断息门弟子来迟一步!” 顾长歌悍然回首。 断息门三百内门弟子高骑大马狂奔而来,手中长剑反射血光和火光,转眼已扑至眼前。 左延邱大骇,回头看一眼自己身后因这突如其来的三百弟子已有些慌乱的五千士兵,沉声道:“稳住!” 众人心头心思一闪――五千对上三百,还是很稳的。 两方对峙,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停在距离对方三丈远的地方两相对望。 顾长歌就支剑半跪在两方人队伍之间的空地上。 断息门弟子中最前面领头的一人冷冷的看一眼对面南番士兵,压低了呼吸从袖中掏出个一手撑握的管状物什,紧紧攥在手里。 随即缓缓下马,一步一步走向顾长歌,扶着她站起来,低声问了句,“副门主?” “我还好...都是外伤。”顾长歌哑着嗓子又压低了声音开口。 那弟子一愣,听见这声音和印象中不太像,皱眉听顾长歌咳嗽了两声,想他这一番艰辛可能是伤了嗓子也不一定,毕竟这烟火有些呛,总归是说得通的,他便也没多想,只点了点头。 顾长歌斜斜虚靠在他身上,低声问道:“怎么样,有把握吗?” 内门弟子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而后给她亮了亮手中的黑管。 顾长歌心头一惊――火药! 这年头火药并不是没有,毕竟烟花鞭炮都有,改改便也能造出火药枪炮什么的。 但毕竟能力有限,改造出来的火药枪炮太不稳定,伤亡的几率很大,持方收到的成效也未必能和损失相抵,久而久之也便没人再往这方面动脑子。 只是大隐隐于市,总有一些能工巧匠能够小批量的做出些能上手的火药管用于自保暗杀一类的小规模动作。 这东西也算是个稀缺玩意儿了。 顾长歌没想到梁毅铮竟然为了伊泽,动用了这般“珍宝”,到底是有心了。 可这么一来,她心中的计划便行不通了。 恰在此时,对面左延邱冷冷厉喝一声,“想走便走,问过我们南番五千精兵的同意了吗?还是说,你断息门当真以为你们天下无敌、一手遮天了?” 内门弟子脚下一顿,扶着顾长歌胳膊的手忍不住收紧,却也不敢妄动另一只手的力度。 “副门主,您先稍等。”他朝顾长歌颔首道,随后转身对着左延邱阴厉一笑,“左副将是吧?我劝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左延邱眸子渐渐冷了下去,好似不满自己被威胁,径自策马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深沉地睨着他:“不过一江湖无知小儿,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在下自然清楚自己在同谁说话,也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内门弟子阴沉着脸,眼底寒光濯濯,“只是,我这江湖小儿,虽没有副将您权大势大,却也正是了无牵挂一身轻,毕竟...” 幽幽摄人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马上的左延邱,内门弟子咬咬牙,一字一顿地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左副将,您说是不是?” 闻言,左延邱气息一窒,垂眸间似是不经意的往后一瞥,瞥见顾长歌朝他眨了眨眼。 顾长歌安安静静站在内门弟子的身后,却是不动声色地同左延邱对口型――放我们走。 视线如同深秋落叶一个飘忽移了开来,左延邱寒眸幽幽沉沉,似有暗流汹涌,却眨眼间转瞬即逝。 内门弟子还未来得及深究其中意味,便听见左延邱声音轻而冷,却又饱含力量,像黑夜中蛰伏的野兽,隐藏于无尽的黑暗荒原,他道:“呵...你赢了,我放你们走。” 内门弟子嗤笑一声,却是一脸平静,好似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一样,微微躬身一拜道:“既然如此,那便谢过左副将了。” 转身又去扶着顾长歌,一步一步缓缓走回自己的阵营,作势便要扶着顾长歌上马。 突然有一道声音插话进来:“成师兄,我看伊副门主的情况并不好,怕是经不起我们一夜飞奔的折腾,况且咱们其余的师兄弟们连夜赶来,精神更是高度紧张,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件事,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歇脚,替副门主调息一下,如何?” 顾长歌抬眸淡淡瞥了一眼说话人。 被称作“成师兄”的内门弟子低头想了想,点头同意:“嗯,也好。” “成师兄,不若将副门主先交给我带他一程。”那人又道,半边脸隐于黑暗中,火光微闪,莫名让人觉得幽沉也靡艳,“你在最前面带着其余师兄弟们先找个能歇脚的安全的地方,我带着副门主慢些走,毕竟他现在经不起颠簸了。” 内门弟子沉吟片刻,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便又点了点头,扶着顾长歌往另一匹马下再走过去。 顾长歌低下头“任人摆布”,无人探看的清亮眸子中,一抹笑意悠然划过。 她便笑着被人架着上了马,背后靠在一个不甚宽厚却温暖的怀里,低低的笑了笑,玩味道:“菊花儿的动作可真快。” 何止是快,能在这么多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混进这三百弟子中,可谓神出鬼没了。 饶是听过无数遍这个坑爹的名字,身后人还是一僵,片刻后也是低声的笑,这笑掩在喉中,胸腔微震。 半晌他靠在顾长歌耳边低语道:“小情郎可真是个磨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