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不欢而散
随着一声低沉磁性声音:“进。”萧炎推开了房间门,沈琤见到了伤势不轻的宇文垣。他微微侧目,狭长细缝中黯然无光,脸色憔悴苍白更加削瘦,薄唇几近失去血色,漆黑如缎的长发用丝绸束在脑后,鬓角处几缕散落在外的发丝垂下,平添了几分落寞。一直凝聚在眉宇间的傲气也消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平静恬然。这让沈琤多少有些意外,她竟然不太习惯没有棱角的宇文垣。 宇文垣正趴在床上看书,他倒是勤学不辍,看到沈琤走了进来,将书合上,沈琤看到封皮上写着“药理全书”四个字,心中暗笑:这宇文垣是在为自己的伤口找愈合药吗?他还真是无聊至极了。 沈琤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药膏放到宇文垣的面前,“宇文琛让我带给你的,他挺关心你。” 宇文垣拿过药瓶看了看,“我这一身伤都是拜他所赐,一个药膏就能打发了?有钱人都这么小气吗?”将药瓶扔到了一边。 还是那般臭脾气,那般高傲自负。“宇文琛这次真是好心没好报了。”沈琤叹了一口气,随即声调提高了三分,“不过,在七王爷的身上,谁也别想得到回报。” 浅笑浮在唇畔,声音也格外好听起来,“本王没那么小气,沈琤,你若是肯帮我,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宇文垣以手支撑脸颊,换成了侧卧的姿势,目光如水荡起点点涟漪。 “要我怎么帮你?”沈琤问道。就算不想帮也总可以问问吧,可是这一问,让宇文垣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随即看到沈琤惯有的皮笑肉不笑,猜到了她的心意,微微失望了。 让左右都退下,关好房门,宇文垣这才继续开口,“那迷迭香是从哪里来的?你总要告诉我吧。” 沈琤笑道:“那日在沈府放火,七王爷不也用了迷迭香?怎的还要问我是从哪里来的?”她对于迷药毒药之类的东西没有使用过,自然也不知道得到有多难,而迷迭香作为迷药中的上品,若非有着专门的渠道,想要得到试比登天。 宇文垣翻眼看沈琤,“我从来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迷迭香这么神奇的东西。”伸手指翻开了药理全书,“这么神奇的迷药,亏你能找到,听说是采花大盗才用得上的。药力来的快是去的也快。你若是还有,就送给我一些,如何?” 沈琤哼了一声,“早用完了,没有了。”伸手拿起了药理全书,“迷迭香?宇文垣,你还真研究起来了?是不是再找下一种毒药,想要毒死我?”随意翻了几页看,这药理全书还真是够全的,一页上面记录着一种草药,都是蝇头小字,写的满满当当,详尽无比。 宇文垣有些委屈,“沈琤,我这五十大棍不能白挨吧?死也要死的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今天他一定要把话说开,不能再容忍了。 沈琤无聊的翻着药理全书,漫不经心答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宇文垣,你欠我太多了。”忽然停住了,连翻书的手指也停住了,眼睛盯着药理全书,一个字一个字,声音带着微微颤抖,“七心海棠!”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七心海棠,剧毒,可救人,可致死。水煎服下,起死回生,其血凝于胸前,解百毒,取之,咳血,死期将至,无药可治。”前世的一幕幕浮现眼前。 “喂,沈琤,怎么了?莫非你想用这七心海棠来对付我?”宇文垣的声音很快将沈琤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猛然清醒,看着宇文垣,后者一脸不快,“七心海棠世间少有,能找到一株就不错了。不过本王提醒你,这个方法不可取。” 沈琤看着宇文垣,前世他吃了七心海棠,后来又为了就自己取了血,按理说应该咳血很快死去,为什么能够活了那么久?沈琤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看向宇文垣的眼睛不禁温柔了起来,前世自己在他的书房桌案上看到了这本书,被他一把夺了过去,难道是不想让自己看到这一页吗?他早知道取血就自己会死,还是救了自己,是将自己看的比他性命更重要,还是知道有药可以救他自己?这书上明明写着无药可治,宇文垣到底是怎么活了那么久? 宇文垣卧在床上被沈琤一直盯着看,心里有些发毛,“喂,你没事吧?” 前世的种种伤痛蜂拥而至,如乌云沉沉压在沈琤的心中,故作平静的表面,轻轻道了一句,“无事。”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理全书,将七心海棠的描述记在心里,才合上书,放到宇文垣的床头上。 宇文垣笑道:“怎么我觉得你方才看我的眼神,情意绵绵啊?” 心中的阴霾越来越重,这七心海棠四个字已经勾起了重重过往,那冷宫的怨恨已弥漫心头,沈琤懒得理会他的调笑,“我与你注定是冤家对头,就算斗不过你,失去性命都无所谓。” “同生共死吗?”宇文垣的笑容消失了,“沈琤,你就这么恨我?只要你肯帮我,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绝无可能!”沈琤转身想走,她的心已经被七心海棠搅乱,自己冒着危险去巨灵国为他求回解药,到最后却被狠狠抛弃,“本王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自始至终都是利用。”如巨石击碎了心,迸出的血迹染上了绝望的哀伤,哀大莫过于心死,沈琤深刻体会到这一点。奄奄一息时几近哀求要见他一面,也是落空了,这个人的心远比自己想象的更狠毒更无情。 宇文垣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冰凉的手指想要握紧眼前人,却因为这一用力扯得伤口疼痛,额头瞬间冒出了浓密如针的细汗,“到底是为什么?今日不给我个确定的答案,就休想离开。” 沈琤冷笑,“宇文垣,你杀了我的陈公子,你夺走了他,你害了我一辈子,我来到这里就是要为我自己报仇,杀你一百遍也无法解我心头之恨。宇文垣,这都是你的报应,只要有我沈琤在,你休想有好日子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这许多日子对宇文垣的恨全部涌现出来,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宇文垣,这个卑鄙小人,无耻的骗子。甩开宇文垣的手,推门离去。 宇文垣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半响儿,才收了回去,“我杀了陈公子?”自言自语,想不明白。 萧炎走了进来,“爷,该服药了。”身后侍卫端着盘子。 宇文垣点头,萧炎将药碗奉上,“平宁公主好像很生气?”试探着问。 宇文垣喝完了药,漱过口,“她终不肯与我合作。” 萧炎问道:“那怎么办?” 宇文垣沉默半响儿,终于道:“她帮着宇文旭陷害于我,险些置我于死地,平宁公主从此是我的对头,不用再顾忌。” 萧炎明白,俯首遵命。 宇文垣转眼看到宇文琛的药膏,“帮我敷上吧。”胳膊放下,趴在了床上,“陈公子?到底是谁?”心里暗暗想着,没有头绪。 沈琤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满脑子都是七心海棠,转过巷角来到了燕凤楼,心思一动,走了进去,径直上了阁楼,空无一人,正和她的心意,坐在了榻上,这个地方安静舒服,适合她静下心来整理一下最近发生的这么多事情。 伙计上了几盘瓜果,“平宁公主,你可多日没来过了。” 燕凤楼的东西果然看着就有食欲,质地上乘不说,切的也漂亮,宇文琛还真是会享受。沈琤伸手拿起一颗葡萄塞到嘴巴里,皮薄肉汁如蜜,微微一丝酸恰到好处,竟然没有籽儿,还真不错,沈琤很满意。 那伙计讨好般笑道:“这是南疆的葡萄,个大味甜,昨天刚运到的,我家爷特意吩咐留给公主。” 这宇文琛还真是有心了,沈琤又吃了一颗葡萄,看那伙计要走了,“我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会儿,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也不要告诉宇文琛。”她早就知道每次自己前脚刚到,这些伙计后脚就去禀报给宇文琛了。 那伙计吞吐,“啊呀,这个,让小人为难了。公主休息吧。”不等沈琤再说话,消失在楼梯口了。 沈琤坐在榻上自顾吃着,脑海中也从宇文垣渐渐想到了七心海棠,最后一门心思都在七心海棠身上了,想来想去,有了两个答案,宇文垣用血救了自己,他又找到了解药,所以能活那么久。另一个答案便是自己当时吃的所谓毒药是假的,就算没有宇文垣的血也不会死。 心里的天平渐渐倾向了第二个答案,宇文垣当时只是做了做样子,他根本没有用血救自己,所以他不会死。原来当恨一个人时,便什么都往坏处想,在沈琤的心里,宇文垣已经没了任何可取之处,即便是待她好的那段日子,也成为了惺惺作态,也都是有目的而为之。沈琤只恨自己醒悟的晚了,幸好她还有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