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欺君之罪
众人立即哑然,宇文旭的笑容也僵住了,他没想到父王会当众给自己难看。大王看众人都不言语了,一片安静,才继续道:“梅花枪法是用来杀敌,而不是在此显摆。沈安没教过你吗?”明显的不满与指责。 沈琤知道大王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却是没想到竟然厌恶到如此地步,低头不语。她为父亲感到悲哀,为了华国的江山社稷,他血洒疆场,命丧崖底,尸骨无存,却没有任何封赏,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被大王所接受,这一生值得吗? 想到父亲和哥哥为了华国的江山社稷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跳崖自尽的情景,沈琤的心在淌血,眼眶里有晶莹闪烁,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 宇文垣站了出来,“父王,沈琤生于将军家,八岁上战场,别家女子学习琴棋书画之时,她在战场上杀敌流血,别家女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却伤痕累累落得一身疤痕。她不会琴棋书画,不会女工刺绣,不会讨好任何人,今日用她最得意的梅花枪法,杀敌无数的梅花枪法为太后献艺,心意至诚,绝无卖弄之意。父王又何必为难呢?”这番话说得句句坦然。 沈琤禁不住看向宇文垣,何时起,他竟然如此了解她?宇文垣投来的目光温暖,安慰沈琤。 大王低眼看向沈琤,“八岁上战场?恐怕是谣言吧?一个弱女子,能做的了什么?”鄙夷之色露于言表。 宇文垣心中的火腾的燃烧了起来,他平日里被父王嫌恶,受尽委屈与不公平对待,都可以忍受,可是此时此刻,却不能忍受沈琤受到一丝委屈,于是跪在地上,义正言辞道:“沈家为我华国鞠躬尽瘁,立下赫赫战功,却是荣辱不争。众人都知道沈瀚是常胜将军,响沙湾一战,以一万人马抵挡了巨灵国十万大军,名声响遍华国,令敌人望而生畏,巨灵国三年来虽然滋事不断,却是不敢大举来犯,多半是因为沈瀚镇守唐门关。可是众人却不知道沈瀚将军已经在响沙湾一战中捐躯了。” 此言一出,整个宴席都震惊了,连大王都站了起来,身子向前探,盯着宇文垣,“你说什么?”声音竟然带着颤抖,他从未如此失态,也从未如此震惊。 沈琤的心陡然一沉,这是欺君之罪,宇文垣竟然在此时要说出来吗?看向宇文垣,他的神色坚定,迎着大王的目光,一字一字清晰,所有人都听见了,“三年以前,是沈琤,顶替了她的哥哥沈瀚,镇守唐门关,为父王守住了江山社稷。上个月,为了救太子和孩儿,被巨灵国的士兵包围,最后落得奄奄一息,孩儿是在悬崖边上找到的她。我想在座的诸位都没有经历过那么残酷的杀戮,没有看到过上千人围攻一个人的惨烈,而沈琤,她明明知道是送死,还是迎了上去。父王,她不是弱女子,她比男子更坚强,更让人敬佩。” 宇文垣的话说的铿锵有力,到最后竟然有些哽咽,他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能想象的到当时的情景,这样的沈琤让他疼惜,值得他宠爱一生。 无数目光聚集在沈琤的身上,大王的眼睛也从宇文垣转到了沈琤身上,他从龙几案边走了出来,走到沈琤面前,“都起来吧。”宇文垣和沈琤听命站了起来。沈琤能感觉到宇文垣的紧张,他是担心自己吗? 大王缓缓道:“抬起头来。”沈琤依言将头抬了起来,看向大王,眼睛里噙着泪水,是替父亲和哥哥委屈,也是感动宇文垣能为自己出头说话。 大王向前走了一步,这下与沈琤的距离不到三尺,他仔细看着沈琤,从眉毛到鼻子,从额头到下巴,最后定在了她的眼眸处,“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多大了?” “八岁。”沈琤记得清楚,回答的也简洁。 大王点点头,“怪不得沈安让你八岁上战场,他的心还真够狠的。”言语间仍然是对沈安的不满。 沈琤岂容他人误会自己的父亲,“我母亲说过她要做最好的女将军,我是在帮她完成遗愿,自愿上战场,请大王不要误会。” “女将军?”大王的声音很轻,似是自问,半响儿才道:“我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大王。”太后的声音响起,大王痴痴的看着宇文垣的妃子,实在是不合时宜,太后提醒了他。 可是大王没有任何反应,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映雪,你为何如此倔强?”这句话轻的众人没有听到,可是挨着沈琤的宇文垣听到了,他诧异的看着父王,不知道他口中的映雪是谁,又看向沈琤,沈琤一脸平静,似乎知道一切。 一直到太后喊了三声大王,大王才眨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座位上,“沈琤冒名顶替沈瀚,欺君罔上。” 宇文垣扑通跪在地上,“父王,沈琤这样做都是为了华国的江山社稷,还请父王开恩。”沈琤也跟着跪了下来。 一边的宇文旭走了出来,跪在地上,“若真是如七弟所言,沈琤冒充沈瀚,那么在抱虎山,是她救了孩儿,于孩儿有救命之恩。还请父王开恩。” 宇文瑞翩翩而至,跪在了宇文旭身旁,“父王,沈琤之举,令孩儿汗颜,敬佩得很。” 宇文琛则跪在了沈琤身边,“常胜将军世间难得,恭喜父王。” 大王绷紧的脸忽然笑了,“还是琛儿懂得孤的心思。念在沈琤冒充沈瀚,事出有因,不予计较,等孤想想再做奖赏。今日梅花枪法是为太后而舞,不知太后有什么奖赏?” 殿中间几个人心中的石头都落下了,宇文垣与沈琤四目相对,心有灵犀的笑了笑。 太后道:“哀家赏赐美酒一壶吧。”语气平淡,甚至有些恹恹勉强。 大王随口道:“一壶美酒不够,太后还是赏赐碧玉镯子吧。” 太后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没有前世那般的吃惊与不舍得,这让沈琤有些意外,不过想到前世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沈琤,而是当做了沈环,也不奇怪了。忽然一念闪过,为何是大王提起的此事?莫非,莫非在前世大王就看出了自己是沈琤? 沈琤在思绪杂乱的情况下收到了碧玉镯子,所以在太后说道:“这碧玉镯子总算配成了一对儿。”时,沈琤答了个“是”。太后脸色微变,“明个儿带给哀家看看吧。”沈琤这才惊醒。 众人落座,宇文垣横眼看向宇文旭和宇文琛,最后落在了沈琤脸上,“没想到今日这么多人为你求情。”似乎有了醋意。沈琤为宇文垣将杯中酒填满,推到他面前,宇文垣会意笑了。 按照顺序该沈环献艺了,她抚琴一曲,琴声悠扬动人,不比其他人差,却是因为沈琤方才的梅花枪法出众,众人还沉浸其中,所以没有引起多大反响。 午宴散去,众人都对沈琤肃然起敬,尤其是宇文琛缠着沈琤,要她讲一讲在战场杀敌的事情,沈琤看着稚气未脱的宇文琛,往事一幕幕浮现,心中感激宇文琛一直帮着自己,于是耐心给他讲,宇文琛的问题多,也问的详细,沈琤都一一讲清楚,两个人有说有笑,羡煞旁人。 宇文垣在旁边咳嗽了几声,沈琤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令他有些难堪,伸手握住了沈琤的手。宇文瑞最了解宇文垣的心思,知道他不乐意了。于是将宇文琛拉到了一边,“八弟,你若想听,以后去你七哥府上听不就行了?” 宇文琛看了宇文垣一眼,低声道:“七哥太凶了,我才不去呢。” 宇文垣吸了口凉气,脸色冰冷。宇文瑞笑了出来,“我带你去,他不敢欺负你。” 宇文琛看看沈琤,有些不舍的,犹豫再三,“那一言为定。” 宇文垣的脸色冰冷中透着阴气,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不受欢迎。 宇文旭走了过来,上下打量沈琤,“沈瀚将军,你骗的本太子好苦啊。” 沈琤笑容有些僵硬,“情非得已,请太子殿下见谅。” 宇文旭的眼睛从沈琤脸上扫过,定在她的眉间,似有深意的点点头走了。宇文瑞走到宇文垣的身边,碰了他一下,“经过抱虎山之事,大哥跟你的关系不错啊。” 宇文垣皮笑肉不笑,“但愿吧。”拉着沈琤走了。 一直到了偏僻的地方,宇文垣才停了下来,一本正经道:“以后不许跟男子说笑。”似是警告。 沈琤哑然失笑,这宇文垣还说自己不吃醋,这也太明显了吧?连宇文琛的醋也吃,那可是他的弟弟,十四岁的少年,还是个孩子。宇文垣看到沈琤竟然笑了,有些莫名其妙的恼火,沉着脸问:“不听爷的话了?” 沈琤哦了一声,“遵命,夫君。” 宇文垣疑惑:“夫君?” 沈琤立即掩口,失言了。宇文垣的火气忽然被浇灭了,他笑了,“夫君?不错。”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