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英语课,又是随堂测验。 魏毓认真背了一个星期单词,终于可以磕绊地读完一篇阅读。 下了课,她的同桌于骞问她: “小澡,我……我发现……你现在……现在说话没口……没口音了。怎么……怎么做到的?” 魏毓跟他说咬着铅笔跟读《法治在线》,一个字一个字的抠,时间长了就好了。 于骞又问:“有……有用……有用吗?” 魏毓点头:“当然有用,我就是这么练得。” 她前世刚跟秦丽华先生练台词时,就是跟读《法治在线》,现在纠正口音还是跟读《法治在线》,也不知道这《法治在线》对治疗口吃有没有用。 魏毓产生了疑虑,想要去找秦丽华先生的念头又浮了上来。 星期一的课最是难上,一来,周末的懈怠情绪还没调整回来。二来,星期一的理科课程太多,上得魏毓头疼。 中午她和魏冬去食堂吃饭,遇到了刘玄同,他身后跟着海尔兄弟。 说起来,之前的一个星期,魏毓从来没在这个食堂见过他们几个。 刘玄同一见她就开心得不得了,他挤开魏冬坐到魏毓旁边,委屈地问她: “我这个周末给你打电话,发微信,发短信,你都不回。” 魏冬和海尔兄弟全都酸掉了牙。 魏毓八风不动,挑着餐盘里的芹菜。 “我忙!” “你忙什么?” 魏毓淡淡瞥了一眼他,没说话。 刘玄同摸摸鼻子,自顾自地说:“忙,忙,忙!还是忙点好啊。” 魏毓笑出声,随口问他吃饭了没。 “没吃呢。”刘玄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魏毓反问:“为什么不吃?” 刘玄同说:“食堂的饭怎么吃啊?” 魏毓扒拉着米,闻言不解道:“怎么不能吃?虽说饭是煮得稀了点,白菜是老了点,鸡蛋是糊了点。但也没到不能入口的地步吧。你这么挑,之前是在哪吃的?” 魏冬接话:“他们那群人,从来不来这,都在教职工食堂点菜吃,或者到校门口下馆子。” 刘玄同趁机说:“小澡,你以后中午跟我们去外面吃吧,那里的菜可比这里的好吃。” 海尔兄弟点头表示同意,他们也希望魏毓以后中午跟他们一起吃饭,不然照刘玄同这么折腾下去,吃亏的还是他们这群好友。 魏毓轻笑:“哟,还是资产阶级呢?历史的进程告诉我们,海外扩张和殖民掠夺是不对的,终究会使受压迫人民起来反抗的。我是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是一个时时刻刻牢记自己革命使命的社会主义新人,我们要坚决的,同剥削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作斗争。” 魏毓终于把芹菜从肉里全部挑出来了,她最后对刘玄同说: “立场不同,阶级不同,革命任务不同,怎么能够在一起。” 刘玄同傻了,魏冬一头雾水,海尔兄弟满目疮痍,拖着刘玄同走了。 刘玄同半道上还在问:“她都说的什么啊?什么革命,什么阶级?我怎么听不懂?” 海尔兄,黑发褐皮的张泉彬跟他说:“人家的意思是,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少来往的好。” 海尔弟,黄发白皮的谈健说:“天下漂亮的女孩子多得是,你没必要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刘玄同明白了,这是人家又一次拒绝了他。 他想了一节课,给魏毓发了短信: “小澡,我知道你不想谈恋爱。没关系,我现在也不执着和你在一起了。我就觉得和你相处很舒服,你推荐的东西很好吃。我们以后能当好朋友相处吗?” 魏毓隔了很长时间才回短信,一个字:“好!” 刘玄同笑得桃花朵朵开,弄清楚缘由的张泉彬跟谈健说: “你说我们这操得哪门子闲心?那小子追女孩子的套路可比我们多。人姑娘都把话说死了,他照样能哄回来。” 谈健对他竖起大拇指,道:“你牛!6666!” 魏毓其实明白刘玄同的用意,无非就是怀柔政策,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一点点磨着你的耐心,直到你接受他。 这个套路不新鲜,魏毓上辈子就用过。 事实证明,要是一个人不喜欢你,哪怕你天天在他面前杵着,掏心挖肺地对他好,杵个几年,照样没用。 她也是想到了顾子庭,想到了上辈子窝囊的自己。对刘玄同,也有了一种怜悯的心。 只要不越界,随他吧。 刘玄同跟一膏药似得,逮着机会就往她面前凑。放学又来了,说请魏毓吃饭。 魏毓拒绝:“没空。” 刘玄同生了一双好看的下垂眼,他垂眼看你的时候,那种满腹的委屈简直快要溢出来。 “你每次都没空。” 魏毓好声好气地同他说:“是真的没空,谁叫你每次都挑没空的时候来。” 他已经决定了去找秦丽华先生,她要赶着回家,吃饭,换衣裳。 刘玄同抓着她的袖子,一米八几的大个,生生变成了人形宠物。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魏毓放弃般的叹气:“明天,明天中午,行了吧。” 刘玄同这才开心的让她走了。 魏毓回家匆匆吃了饭,换了衣服,让魏冬送她去秦丽华家。 秦丽华家住在市中心旁的一条胡同里,真正的大隐隐于市。这是早年政府专门划给这些老艺术家住的地,这里住的,都是上个世纪有头有脸的人民艺术家。 秦丽华家是一棟别致的小洋楼,据说是之前租界里的房子改的,还带着一个阳气的小花园。 魏毓到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秦丽华先生的孙子秦臻回家。 秦臻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有很深的印象,笑容可亲地问她有什么事? 魏毓说她找秦先生。 她跟着秦臻进屋,把魏冬打发走,让他晚上10点来接她。 秦先生刚吃完饭,正绕着小花园散步,看见魏毓,惊讶了一秒,然后拉过她的手,问她, “孩子,你怎么来了?” 再次握到那双温暖的手,魏毓心里泛起涟漪阵阵,眼眶不禁红了。 秦先生见了,把她搂到怀里,问她: “是不是小庭有什么事?” 魏毓摇头:“不是的,是我自己。” 秦先生轻轻拍着她的背,问她怎么了? 魏毓从她怀里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说: “秦先生,你可不可以教我演戏?” 秦先生笑了,说:“我老了,教不动了。” 和前世给顾子庭的答复一模一样。 顾子庭来不了那套直接下跪端茶的做派,魏毓也做不来。那不是拜师求学,是道德绑架。 魏毓点头:“子庭姐跟我说过您,我知道规矩,我绝不打扰您,您要是哪天得空,指导指导就行。” 说完,退出了秦先生的家,站在了门口。 前世顾子庭站了三个月,那她也站三个月。三个月不行,就半年。半年不行,就一年。 秦臻站在阁楼上和秦丽华说:“这丫头倒是和小庭一样,眼睛里那股子倔强,执着,很让人动容。” 秦先生叹气:“可是我老了,累了,怕了。” 怕再带一个学生,原本以为的平步青云,只是庄周梦蝶。 魏毓就站在她家门口,一盏不甚明亮的路灯下,做作业。 没有桌子,她就把作业本靠在墙上。估计是心静了,作业就做得快。 作业一完,她看时间还早,又拿出剧本来读。 人物揣摩是最难的。 白小禾这个角色,是一个校园太妹。在所在班级里,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和茹果饰演的小羽是最亲密的朋友。 白小禾发现新同学死了之后,她先是惊慌恐惧,然后佯装冷静。她身上有责任感,有要找出凶手,带大家离开的使命。 发现凶手可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王蓉时,她失望,害怕,伤心。拼命寻找证据,想为王蓉洗清嫌疑,但最后理性战胜了感情。 这个太妹角色的塑造,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怎么样符合逻辑又不流于表面,是魏毓最操心的。 魏冬10点的时候准时来了,看见孤零零站在门口的魏毓就来气。 “你这是做什么?不好好在家呆着,搁那路灯底下站着做什么?晒月亮啊?” 魏毓捂他的嘴, “你小声点,这里住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你以后来接我,可不许把车骑进来,你就在路口等我,省的扰民。” 魏冬夸张地张大嘴,说:“你还来啊?” 魏毓点头:“嗯,以后天天来。你以后晚上不许出去胡闹了,到了时间就来接我。” 魏冬苦不堪言,但碍于魏毓的淫威又不敢发作。 这事要跟杨秀兰女士报备,好歹让她知道她闺女每天晚上是去干嘛。 杨秀兰对她要拍戏,要拜师的事情没有丝毫兴趣,只顾追着她问: “真的是去学习?不是伙同着冬冬出去打架,欺负女同学?” 魏毓苦着张脸,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没事欺负女同学干嘛?” 杨秀兰女士不置可否,说:“你是不欺负,你都让冬冬去欺负。今天往人家笔袋里放蜘蛛,明天往人家座位上抹胶水。冬冬为了你,在女孩子堆里可不受待见了。这么大个人了,都没谈过恋爱。你说,你不是耽误人家嘛。” 魏毓之前就得知自己性情恶劣,行为轻佻,不是一名合格的共青团团员。但是,这些话从她妈口中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杨秀兰还说:“你以后可要对冬冬好。他以后要是找不到女朋友,你就养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