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推开,一袭黑衣的男子一跃窗台而过,上前几步,停在墨皇的书案前,看了墨皇一眼,只见墨皇虽然头发花白,脸上也也因为岁月而被雕琢得沟壑丛生,但仍能感觉出这个人年轻之时必然非常俊朗。 </p> 男子盯着墨皇的眼睛,墨皇也在看着他,男子里面是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外面是罩着一件黑袍,又怕人记住他的模样而带上面罩,宽厚的风帽遮住他的上半张脸,若非他正抬眼看墨皇,只怕墨皇连他这双晶亮的眸子也看不见。</p> “你是……”听敲门声的规律,墨皇心里对来人的身份本是有答案的,可观其样子,却又拿不准了――虽然看不见全貌,但这双眼睛的眼角连一条褶子都没有,明显还是个年轻人,和他心里的人相差甚远。</p> “臣傅锦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傅锦扑通跪地,不无激动地高呼道。他一直想看看自己效忠的皇帝是个什么模样,值不值得他和父亲为其卖命,如今见到,心头也忍不住和父亲发出一样的感慨来――江山不在别处,都在他的眼中。</p> 这墨皇,虽然年事已高,可雄心仍是万丈。</p> 墨皇也是一阵激动,竟不知不觉中离了椅面寸许,“傅锦?傅阳文是你什么人?”</p> 傅锦身子一颤,伏在地上,些许哽咽,“皇上还记得家父,看来家父这些年的付出都不是徒劳的。”</p> “傅阳文是你的父亲?”墨皇愣了片刻,忽然发现自己的腿脚有些酸麻,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已经不算坐着了,着实是失态。虽然傅锦没有看他,但他还是坐回了椅子上,让自己尽显威严。</p> “是。”傅锦直起身子来抱拳回到。</p> 墨皇奇怪地看他一眼,“朕记得……他走的时候,队伍里没有带女眷吧。”</p> 傅锦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果然,还是被问起这种问题!</p> 傅锦没好气地嗤鼻一声,“是,我是半个北国人,墨皇若是怀疑父亲和我的忠诚的话,傅锦现在就在这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权当我没来过这世上。”</p> 墨皇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朕是非不分咯?”</p> “皇上刚才话里的意思还有半分信任么?”傅锦扬起一双桀骜的眸子,不偏不倚地瞪着墨皇。</p> 墨皇看他的眼睛,忽然笑了,是那种带着许威严的笑容,属于皮笑肉不笑,虽然做作,却也得体。</p> “朕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男子能让傅阳文动心。”墨皇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带上了几分嘲弄。</p> 到底外人是看不上北国的作风的,总觉得他们是低贱的种族。正因为有这样的观念,他们才越发恨为什么老天却把最好的土地赐给这样一群人。</p> 傅锦常年生活在北国,男风早已深入其心,觉得平常,但如今被人嘲笑搞男风的父亲,他忽然觉得羞愤。</p> “皇上到底是看臣子侍奉皇上的忠心呢,还是看臣子的生活琐事呢?”傅锦低着头恭敬却冷漠地问,语气间充满了不快。</p> 墨皇干笑两声,“自然是忠心。”</p> 傅锦梗着脖子,不语。</p> 然而墨皇又笑一声,“但生活琐事也很重要。你说,若你是朕,一个二十年不见的臣子居然和敌国人有了孩子,你就一点疑心也没有吗?爱情难道就不会影响忠心吗?”</p> 傅锦看他一眼,见他收敛了干涩的笑容,又恢复成那威严霸主的形象,一时也有些理亏。自己一定会有疑心的啊。</p> “是臣无礼!”傅锦郑重叩首,墨皇看他一眼,打量着他,没有说话。</p> 傅锦起身道:“只是皇上,家父一直为国效力,二十年来皇上交待的事家父每日都在为此奔波,在北国暗暗积聚势力,只等您的消息以便里应外合,此次更是派傅锦亲自来带口信,生怕误了皇上的大事。”</p> “哦?什么口信?”墨皇坐直了身子。他和傅阳文多年来也通过书信,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都是在十分重要的事上才会有一两封加急的飞鸽传书,比如两年前攻打北海关的时候。但派人来还是头一次。</p> 这个叩门信号还是二十年前的时候和傅阳文说过一次,但二十年来也没人用过,所以刚才他才会愣了半天才想到。</p> 傅锦看了四周一眼,墨皇瞧见了,道:“放心,无人。以你的功力,有心的话,十里之内的动静你都能感知到吧。”</p> 墨皇一副提问的口气,表情却是成竹在胸的模样,傅锦眉头一挑,不知道墨皇问这话是何意,默默点了个头,也不敢接话。</p> 墨皇眯起眼睛,“北国真是个好地方,你年纪轻轻便是有了如此高的修为,朕耋耄之龄才比你高出不了多少,若是在朕有生之年可以征服北国,也许还能延寿也未可知啊。”</p> 说着,墨皇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看得傅锦一阵慌乱,躲开了视线。不知怎得,听见墨皇说征服北国,他的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虽然从小父亲就告诉他自己是大天朝的子民,可他毕竟在北国生活了二十年,要亲手毁了北国,他终究是于心不忍。</p> “好了,说说,傅阳文叫你传得是什么消息?”墨皇隐隐期待起来,若是自己能梦想成真,只怕做梦都会笑醒。</p> 傅锦收敛心神,郑重道:“皇上,这些年父亲陆续往北禁城送人,眼线众多,今年更是在帝君选妃之事上做了手脚,安排人做帝君的妃子,此刻帝君已经中了蛊毒,待时机成熟,北国之主不攻自倒。”</p> “哦?傅阳文的手能伸得这么长?”墨皇的眉头挑起,为帝君中毒一事兴fen之余,也对傅阳文的势力有些警惕。万一他也想吞掉北国这块儿肥肉怎么办?</p> 傅锦却没听出这层含义,镇定地回答道:“是,毕竟父亲到北国也二十年了。这次只要搞垮帝君,北国必乱。”</p> 墨皇眯起眼睛,“虽说北国千年来都是由千家掌权,臣民都无夺位之心,但千家可不是只有帝君一人,朕听说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是逍遥王千水,另一个人称邪君,好像还很厉害。”</p> 傅锦眉头一皱,抱拳道:“傅锦此次来就是为此二人所来。”</p> “恩?”墨皇一怔,“虽说帝君中了毒,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朕断然不会贸然出兵对付他们。”</p> 傅锦一听,马上摇头,“不是,皇上,逍遥王已经来了大天,若是不出意外,这会儿就在皇宫或者皇宫周围。”</p> “什么?”墨皇的身子都快贴上书案边了,显然这个消息惊到他了。</p> “是真的。”傅锦抬起头,“逍遥王在北国的时候认识了皇储,二人可能……”</p> 话到一半,墨皇陡然变了的脸色令傅锦将后半句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p> 墨皇脸色阴沉,半响不语,傅锦皱着眉头,想着要怎么圆话。</p> 不过墨皇到底是经历了多年风雨,况且,还有什么比老年得子,一生宠爱都放在这一个孩子身上结果却发现他与自己毫无半点血缘关系而更让人震惊的呢?</p> 墨皇虽然仍阴沉个脸,但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的意思是,逍遥王来宫里找皇储了?”</p> 傅锦如释重负,微微颔首,“是。”</p> 墨皇眯起双眼,“那你父亲的意思是……”</p> 傅锦看墨皇一眼,忽然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对自己说的话――“锦儿,皇上对为父有知遇之恩。他实在求贤若渴,但也实在疑心太重。若他问及你对策,一定要谨慎,一字一句都不可让皇上误会……这就要靠你的智慧了。凡事多加小心。”</p> 傅锦拿定主意,收回思绪,对墨皇道:“抓人投毒利用之。”</p> 墨皇听得心怦怦乱跳,面色却不改,“怎么个抓人投毒?怎么个利用?”</p> 傅锦忽然觉得墨皇那眼里不仅有野心,还有仿佛能洞穿人的犀利。他微微低下头颅,让风帽不自觉地影住他的眼睛,道:“先将逍遥王制服,喂下家父特制的蛊毒,然后……”</p> 二人一直秘密说了一个多时辰,傅锦才跃窗而走。</p> 墨皇仍压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坐在椅子上漫无目的地盯着天花板,胸前激烈的起伏着,轻喃:“难道,朕的梦真要实现了么……”</p> -----</p> 一片漆黑之中,易老压低了嗓子,说:“皇子,你是如何知道他们不会下来这地方的?”</p> 伤狂正伏在干草上听水声,不知想着什么,忽然被易老一唤,他才回过神来,“说来也是巧合。来北国的时候他们抓了我,就将我关在这底舱之中,才让我知道他们军舰里有的底舱用来关押犯人,有的用来放置废物。不管是做什么,人都基本不来,因为环境实在不好。”</p> 说完,伤狂不自觉地笑了,有几分不好意思。易老年事已高,他还让人家与他一同受这个苦。</p> “皇子受苦了。”易老却是替伤狂难过。</p> 伤狂摇摇头,忽然想起易老看不见,忙说:“没有,太傅你本该享福的,却为了我受这种罪。”</p> 易老抹黑找到伤狂的臂膀,轻拍了拍,“我们也算知己了,说这些就见外了。”</p> 伤狂一愣,想起自己和易老诸多见解相同,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人这忘年交,彼此了解心意,又都是能吃苦的人,对身外之物也不甚在意,说这些确实见外了。</p> 一笑,道:“是了。”</p> “那皇子如何分辨日子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