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一圈，他定睛向黄色纱帐后的身影，依稀看去，那人已经躺卧。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p>　　伤狂的眼眶红了，他仍记得那年在雪神鹿身旁看到苏炳璨威风八面的模样，而如今，却是再也无法策马奔腾了。</p>　　如果可以，他倒宁愿自己从没有回来过。如此，父皇也不会因为觉得愧对自己而一病不起。</p>　　想着，他的步子已是到了纱帐前，轻轻掀开，躺在床上的苏炳璨斑驳的白发看得伤狂阵阵心惊。居然这样老了。</p>　　伤狂跪在床前，颤巍巍地拂过苏炳璨的鬓角，忽地，苏炳璨眸子一动，醒了。</p>　　“你是谁！”苏炳璨跳起来大叫，躲在被子后面瑟瑟发抖。</p>　　在回嵇康的路上他已是听过易老对苏炳璨病情的描述，心里有过准备，但当他亲眼看见的时候，鼻头还是忍不住酸了。</p>　　不管在人前有过多少风光，都会有被岁月抛弃的一天。</p>　　“父皇，是我，云狂。”伤狂哽咽道。</p>　　被子里的人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竟如孩童一般悄悄露出眼睛来打探，伤狂红了眼眶，伸出手，“父皇，我回来了。”</p>　　苏炳璨被伤狂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又缩回了被子里，双手露在外面，满是紫青的痕迹。这段日子总有人对他拳脚相向，他怕极了。</p>　　本欲上前拉他的伤狂刚靠近他的手，忽地注意到那上面新旧交加的伤痕，一向平淡如水的伤狂竟突然觉得胸口有团团怒火呼之欲出，他强行忍了下来，温和道：“父皇，我是云狂，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p>　　苏炳璨捂严了被子，“你们骗人，你们都说自己是云狂，我不吃，我不吃……”</p>　　伤狂无奈地看向别处，余光仿佛看到了什么，他投去目光，竟是看见角落上有个铁盆，盆边洒落了许多米粒和菜叶，盆上也粘了许多不知道已经覆了多少层的剩饭残渣。</p>　　绕是伤狂这么好的脾气，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怒了。</p>　　这是他的父皇！不管他对他再怎么冷漠，终究也是他唯一的父皇。这些人，居然让他吃狗食！</p>　　阵阵的怒气在伤狂心中激荡，他快要忍不住了。</p>　　“你真是云狂？”</p>　　忽地，苏炳璨露出眼来窥探，问道。</p>　　伤狂一怔，看向他，他也仿佛看出伤狂和往日骗他的人的不同来，伤狂的眼神是善意的，语气是柔和的，似乎是真的关心他。</p>　　“父皇？你不记得我了？”伤狂伸出手，压下怒火，“我可以让你恢复神智，你相信我吗？”</p>　　苏炳璨童真的目光瞅着伤狂，怯懦地点了点头，满是伤痕的手缓缓地向伤狂伸去，正要碰上，却又忽地收了回去。伤狂看着他，纹丝不动，他又试探了几次，却见伤狂一直微笑着看他，他的戒心才放下了不少。</p>　　“什么是神智？好吃吗？”他双手紧握，看着伤狂。</p>　　伤狂笑了一下，“神智是这世间为数不多值得我们去珍惜的东西，是千金不换的宝贝。你想要吗？”</p>　　他眼中露出神往之色，点点头，“可以给我吗？”</p>　　伤狂点点头，再次地向前伸了伸手。</p>　　这一次，苏炳璨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是把手完全地放在了伤狂的掌心之上。</p>　　伤狂抓住他的手，二指探上他的脉络，一探，眉头不禁蹙在了一起。果然就像易老说得一样，已是病入骨髓，再难康复。</p>　　心中无限哀叹，却还要笑着。</p>　　自伤狂体表流淌出滚滚淡金色的真气向苏炳璨涌去，苏炳璨看着伤狂，感觉那是来自天堂的神仙，这些日子以来惶惶不安的心忽然沉静下来，眼皮微微有些沉重，他恍恍惚惚，沉睡了去。</p>　　外面追易老的侍卫已是反应过来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全都撤了回来，领头的侍卫赶紧查看门锁，见是完好的，顿时松了口气，“还好，皇上还在。”</p>　　一旁的侍卫们点点头，当下也不敢马虎，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生怕丢了皇上，没了脑袋。</p>　　-----</p>　　碧螺回了太子府，因为心虚而一直冒着虚汗，一旁的侍女看她一眼，不禁关切道：“碧螺？你没事吧？”</p>　　碧螺吓得一怔，旋即马上摇摇头，“没、没事。”</p>　　侍女怪异地打量了她一眼，但是只以为她是不舒服，马上又关心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今夜我给圣皇子熬补汤就是了。”</p>　　碧螺正要矢口拒绝，却突然想到什么，立即顺势装出一副病殃殃的模样，捂着太阳穴点点头，“啊……会不会不太好啊，万一圣皇子怪罪下来……”</p>　　“没事，圣皇子每天只是要喝这补药续精力，才不管送去的人是谁呢。你回去吧，以前我病了你不也替我洗过衣服吗，没事，回去吧。”侍女推着她，她勉强一笑，“那好吧。我、就回去了。”</p>　　转身的瞬间，碧螺把抚姑给她的药倒进了砂锅旁预备好的药材上，旋即捂着头颤颤巍巍地走了。</p>　　侍女忧心地目送她离开，转身煎起补药来。</p>　　转到拐角的碧螺猛地靠在墙上，捂着心口，闭着眼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忽然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那可以指证她罪行的药瓶，她倏地一震，手立时松开，玉瓶落在草丛中，隐匿在了黑暗里。</p>　　碧螺吓得四处乱看，见无人，这才慌慌忙忙地跑了。</p>　　-----</p>　　伤狂看着睡过去的苏炳璨，不忍叫他，但却不得不在这个很有可能会爆发的战争的前夕叫他起来，叹了口气，玉手掐了把苏炳璨的人中。苏炳璨略略发白的睫毛抖动了几下，那深邃犀利的目光就浮现在了他露出的瞳仁之中。</p>　　伤狂欣喜地抓住他的手，“父皇！”</p>　　苏炳璨一怔，偏过头来，那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面孔不知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中，现在，是在做梦吗？</p>　　“云狂？”苏炳璨的声音格外苍老，竟是有几分哽咽。</p>　　他看着伤狂抓住他的手，实在不敢相信他所牵挂的孩子居然真的回来了。</p>　　“是我，父皇，我回来了。”伤狂的眼睛盈满了水雾，竟看不清苏炳璨的模样了。</p>　　苏炳璨也是红了眼睛，“你、朕的孩子，你……父皇让你受苦了。”</p>　　话音未落，受苦二字撞在伤狂心上，那眼泪竟是没能忍住，夺眶而出。</p>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床上，伤狂赶紧低下头摇着，“没有，孩儿没受苦，是孩儿不孝，现在才回来。让父皇挂心了。”</p>　　“你……都听太傅说了。”苏炳璨闪躲开目光，不敢直面伤狂。敢伤狂走的是他，叫伤狂回来的也是他。究竟这苦是谁给谁受的，其实都是自作自受。</p>　　心里不断地叹息，但是已经无法挽回逝去的岁月。</p>　　“嗯，父皇，你为了孩儿实在不值得，我……”</p>　　“不是的，不是的。”苏炳璨见伤狂愧疚，马上就要坐起身来，伤狂惊慌地要扶他躺下，他却拦住说：“朕一直是喜欢你的。从最初在山上看见你，把你带回宫里，朕就一直在关注着你。”</p>　　伤狂震惊地看他，眼泪擦干了却还是又止不住地流。原来父皇一直看着他吗？那他自幼受得那些委屈，父皇都是知道的吧……可是，他却没有出现……</p>　　“只是朕太过恨，恨你的母亲，居然有了身孕也不告诉朕，居然宁愿进冷宫也不和朕多解释半句谋害皇后的事……”苏炳璨说得激动，猛地咳嗽起来。</p>　　伤狂紧忙扶住他，要给他倒水，他实在不想听这些事，他宁愿苏炳璨不知道他受的委屈，这样他还可以自己骗自己，父皇只是不知而已，并非不爱他。</p>　　苏炳璨拉住他，“云狂，都是朕的错，朕错怪了你母亲，却还因为帝王的颜面而一直不肯认错，你娘她性子，看似柔和，实则刚烈，为父因为面子，就看不得她不肯低头的模样，也拗着，一恨就是这么多年，让你受尽委屈，都是父皇的错……”</p>　　“父皇，你说这些做什么。”伤狂侧过头，不让苏炳璨看见他难堪的表情，可怜的眼泪。</p>　　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和帝君的一幕一幕，他与帝君何尝不是如此。原来这样悬殊的两个人，结局只能是悲剧。</p>　　“朕若是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苏炳璨情不自禁地拂上伤狂的侧脸，伤狂下意识地躲开了，苏炳璨苍老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有些失神。他给的父爱，也太晚了一些。</p>　　“父皇别乱说。”伤狂不自然地低下头，他从来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是这么卑微的吧？当初一道圣旨让他去北国，临行前也没有送行，唯一陪着他的人也不在了。</p>　　如今物是人非，重提旧事，说多了也只是徒增眼泪。他就算有万般委屈，可也从没想过让这个一直高高在上冷冰严峻的男人去死。</p>　　“朕知道自己的时候，”苏炳璨收回手，自嘲一笑，“你从前不是拜过太医院的人作师傅吗，刚才摸朕的脉，你应该也清楚了。”</p>　　伤狂错愕地看他，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偷偷地拜了太医院的几位师傅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可到如今想来，却莫非……是父皇特意恩准的？</p>　　苏炳璨看到他的眼神，凄然一笑，“孩子，父皇不是不爱你，正是太爱你，才有太多的怨，咱们父子错过的太多，都是父皇的糊涂。”</p>　　“父皇……”</p>　　“如果再给为父一次机会，朕一定会好好地疼爱你，咳咳……”苏炳璨紧紧地抓着伤狂的手。</p>　　“父皇，父皇……”伤狂泪流满面，拼命地摇着头。</p>　　“朕的孩子，噗――”</p>　　苏炳璨胸腔一震，竟是喷出一口鲜血。伤狂大惊，“父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