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闻言,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可重意欢却注意到她拄着拐杖的那只手十分用力,恨不得把上面镶嵌的玉石都捏碎。 “是重府管教无方,让世子见笑了。”老夫人淡淡地瞥了眼一旁的重意思,看得她整个人都不寒而栗。 祁莲昭答得十分诚挚,“老夫人言重了,我常年生活在塞外,说话总是心直口快,还望老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这哪里是什么心直口快?明明每句话都正中要害!而且还装出一副自己很无辜且无害的模样。 重意欢从一开始就知道祁莲昭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却还是小瞧了这个男人,连女人家的明争暗斗都耍弄得游刃有余,为什么到最后却落得个被人偷袭身亡的下场? 重意欢陷入了沉思,下意识地把目光投注在了祁莲昭的身上。 重意鸢见气氛陷入了僵持,难得开口道,“祁王世子既是二弟的朋友,又是重府的贵客,不如留下一起用晚膳吧?” 重意鸢在重家这辈的子女中排行老大,自是要起到表率的作用。果不其然她一开口,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重意游也在一旁帮腔,“世子不是早就对江南的菜色垂涎已久了吗?正巧府中有地地道道的江南厨子,这下你可以一饱口福了。” “意游这话可是把我说成了只顾得口腹之欲之人,若是府上的菜色让我不满意的话,小心我就留在这里不肯离开了。”祁莲昭一句玩笑话总算是将气氛调整了回来,重意欢也瞬时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再语出惊人。 祁王世子来府上做客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重府上下,几家欢喜几家愁。 “你与那祁王世子是什么关系?”重意欢与重意鸢一同送了老夫人回青云园,半路上重意鸢突然开口道。 重意欢一脸惊讶地看着重意鸢,不明她怎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传闻那祁王世子性格乖张,今日一见也算是一表人才之人,你若是对他有意,我便去向祖母求了这桩婚事,咱重府的嫡女配他已是绰绰有余。”重意鸢自顾自地说道。 都说旁观者清,她瞧着祁莲昭眼中对重意欢流露出的兴趣,心想着要是她这个妹妹能有祁王世子做靠山,总不至于再被人欺负了去。 重意欢倒是没有考虑到重意鸢的好心,只是对她这种乱点鸳鸯谱的行为持有怀疑态度,不过还是忙安抚道,“姐,我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 重意鸢皱着眉头,审视了重意欢半晌道,“罢了,你确实还小,既然还小,就不要去招惹像祁莲昭那样的人。” 重意鸢的话里虽充满了严厉的语气,可还是难掩她对重意欢的关心。重意欢自是晓得这点,才大着胆子拽着重意鸢的手,撒娇道,“姐姐说的是,意欢都听姐姐的。” “还有,晚膳的时候你就坐在我旁边,我倒是看看谁敢欺负我重意鸢的妹妹。”重意鸢把头扭向一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情愿地说道。 重意欢像是跟屁虫一样,一脸笑意地走在重意鸢的身后,去了逸仙园陪着连氏说了几个时辰的话,转眼间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大厅里面满是重府的亲眷,老夫人和各房的夫人、嫡子女坐在主桌,各房的姨娘和她们的子女坐在另外一桌,至于顾琴榕母女,则被安排在了最末的位置。 偏偏重意欢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她们,虽是一脸的笑意盈盈,可她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顾琴榕眼中的不甘心,以及她专注于祁莲昭的视线。 顾琴榕妄想着攀附祁莲昭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就像前世她跟在季宇琪的身边一样。 “发什么呆呢!”重意鸢拍了拍重意欢的手背,皱着眉头斜了她一眼。 还没等重意欢回话,老夫人那边先开了口,所有人自是把注意力都转向了老夫人。 重意雯趁着没人看见,悄悄地往重意欢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 重意雯从袖中拿出个黑漆漆的盒子,打开盒子的同时,嘴角扬起一丝阴险的笑容,可不料下一秒不知从哪里飞出个石子,正巧将她手中的盒子打落。 “啊!”一声刺耳的惨叫直冲天际,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声源处望去。 只见一只如同婴孩巴掌大的蜘蛛趴伏在重意雯的胸口,旁边的人也都吓得纷纷后退。 重意欢可不记得重意雯有什么养蜘蛛的爱好,看她吓得一脸惨白的样子,恐怕那蜘蛛应该是别有用途才对。 坐在重意雯身边的卢姨娘此时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呐,人都去哪了?快点给我来人呐!” “娘……”重意雯带着哭腔哀求道,“娘,你快点把这东西弄走,它有毒,咬到我会死人的。” “重府的七小姐还真是见多识广,只看了几眼就断定出这是能咬死人的毒蜘蛛。”祁莲昭笑着对重意游说道,只是那音量正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得到。 经这一提醒,大多数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 老夫人拄着拐杖从主位起身走到重意雯的身边,自上而下地审视着她,目光犀利地似乎能够洞穿一切心思。 “说,这东西是从何而来的?” 重意雯打小就害怕老夫人,畏畏缩缩地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解释。 这蜘蛛实际上是重意雯让身边的小厮特意从外面买回来的,为的就是在晚膳的时候好好整治重意欢一番,可没想到中间出了岔子,这蜘蛛竟会跑到自己的身上来! 老夫人睨了眼不争气的重意雯,脸色愈发地严肃。 卢姨娘心疼女儿,正欲开口就听老夫人厉声呵斥道,“看看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除了辱骂嫡姐,丢人现眼之外还会什么?” “老夫人,这……” “带着你的女儿回去,给我好好地闭门思过!”老夫人用力地敲着拐杖,脸色气得铁青。 大夫人这时站了出来道,“母亲,想来意雯也不是故意弄成这样的,她还小难免会不懂事。” 毕竟重意雯是长房的女儿,就算是庶女,要是这教女无方之名传出去也得有她这嫡母一半的责任,岂不是要落人口舌。 老夫人的视线落在大夫人的身上,看得她愈发地心虚,“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你长房的事,我这个老婆子无权干涉了?” 大夫人是老夫人的侄女,又手握掌家大权,老夫人以前可从未在人前让大夫人下不了台,可如今这一问摆明了是在提醒她重府到底是谁说了算。 大夫人愣愣地看着老夫人,一时间竟连为自己辩驳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来人啊,把重意雯给我关进柴房,谁要是再为她求情,就陪着她一起去好了!” 老夫人此言一出,大厅之中顿时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好好的一场晚膳,重意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自己的娘亲和大夫人都牵扯了进去,平白让其他几房的人看了笑话。 而显然最满意这场闹剧的都不是重意欢,而是坐在一旁一脸兴致盎然的祁莲昭。 看到重意雯被府里的下人带走,他眼中竟满是意犹未尽,结果正好被转过头来的重意欢看个正着,还对着她微微颔首。 重意欢心中疑惑,可却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到祁莲昭的身旁,祁莲昭倒是体贴得很,颇为关切地开口道,“老夫人看起来有些疲累,怕是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劳世子关心,老身的确身有不适。”老夫人浑浊的双目看向重意游,“意游,替祖母好好招待世子。” “天色已晚,莲昭也该就此告辞了,还望老夫人多多保重身体。” 老夫人笑得慈祥,看祁莲昭的眼神就像是看个出众的晚辈,却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见了笑话。 “意游,你去送送祁世子。” 重意游把祁莲昭送到重府门口,刚刚他的一举一动,或许别人没能看到,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世子,今日你所管的闲事似乎出奇得多。” 祁莲昭像是没听出重意游话中的深意,低声笑道,“若是你早早告诉我重府里会发生这么多趣事,我早就从塞北赶过来了。” 重意游眼角一抽,无奈地白了祁莲昭一眼,“算了算了,只要你自己有分寸就好,要知道我这个哥哥可是很护短的。” 祁莲昭拍了拍重意游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行了,你一来就没好事,快点走吧。”重意游嫌弃地看着祁莲昭,甚至开始挥手撵人了。 祁莲昭总算是转身踏出了重府的门,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祁王世子,请留步!” 祁莲昭一回头,顾琴榕已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这位姑娘是?” 顾琴榕闻言,娇羞的笑容立马僵了几分,“世子,我是意欢姐姐的表妹,我叫顾琴榕。” “你找我有事?”祁莲昭不在意地问道。 “世子,我是来替意雯说情的,请你不要今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晚膳上,顾琴榕的目光始终都在祁莲昭的身上打转,结果好巧不巧地看到是他把重意雯手中的盒子打落在地,才使得里面的蜘蛛跑了出来。 祁莲昭微微眯起眼睛,面上浮起玩味的笑容,“顾姑娘所指何事,不妨还是直接说清楚得好。” 顾琴榕犹豫着是不是真得要把事情的真相都说出来,却听祁莲昭继续道,“顾姑娘本是五小姐的表妹,却和七小姐姐妹情深得很,如今又要为七小姐来说情,倒不如直接到老夫人的面前求情,还能落得个有难同当。” 顾琴榕被噎得哑口无言,她怎么可能像重意雯那么蠢,次次被人抓到把柄?而且如今老夫人已不如之前那样喜欢她,去到她面前岂不是要自讨苦吃,她才不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想及此处,顾琴榕低着的头在抬起来,脸上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眼眶微红,仿佛要落下泪来。 “世子有所不知,我在重府人轻言微,连个旁系的亲属都算不上,就算我去为意雯求情也于事无补,可世子的身份不一样,世子是重府的贵客,若是世子能够出面的话,老夫人一定会放意雯出来的。” 祁莲昭冷笑了一声,似是在嘲笑顾琴榕的自不量力。 “二哥,难道你不要去营救你的好兄弟于水火之中吗?”重意欢本是闲来无事在府里走走,可谁知走到门口竟免费看了这样一场戏。 重意游听着重意欢话中的轻蔑,心想自己这妹妹总算是长大了,一看那顾琴榕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连带着她母亲依附着三婶还不肯老实,如今竟还把主意打到了祁莲昭的身上。 “放心好了,能算计祁世子的人怕是到现在还没出生,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重意游拍拍屁股走人,干脆就没把顾琴榕当回事,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