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易行当初找到宋楚词,索要一双绣花鞋时,陆宁就在旁边扮演宋天问,肯定会对这玩意感兴趣。 不过现在沙漠上,忽然发现一只‘传说中’的绣花鞋后,他只是刚发现时脸色变了下,却没有拿过来仔细看。 这倒不是说他忽然对绣花鞋不感兴趣了,而是因为他知道这只鞋子,决不是郭易行所说的那双鞋子。 鞋子出现在这儿,仅仅是起到一种装神弄鬼的作用,告诉他们没有走错路罢了。 水暗影看的却很认真,甚至还抬脚比划了一下:“跟我穿的差不多,是37码的。鞋子是手工制作,鞋面这些花儿却是机器绣制,鞋底是千层底,根据鞋子里的气味来判断,大约在五个小时之前,它还是被人穿着的……” 看到水暗影把那只臭鞋放在小鼻子下嗅后,陆宁忍不住的嘴贱:“你要是用舌头舔一下,品尝品尝它的味道,或许能从遗留在它里面的汗臭味中,分辨出穿它的那个人的汗液中,会有多少盐分,然后再根据这一点分析出它主人的dna。” 水暗影抬手,就把鞋子砸向了陆宁,不满的嚷道:“怎么说话呢你?” 陆宁抬脚,就把那只鞋子踢了出去。 可能也觉得自己说话太刻薄了些,陆宁讪笑着说:“那个啥,就是担心你被那只臭鞋给熏倒,谁知道它里面有没有藏着有毒气体?” “狗屁,你就是故意讽刺我呢,当我看不出来呀?” 水暗影骂了句时,脸色忽然一变,脚下一个踉跄,斜斜的摔向了沙丘下面。 卧槽,不会是让我说准了吧? 陆宁愣了下,想都没想,赶紧一个箭步窜过去,抢在水暗影摔倒之前,把她抱在了怀中。 抱着那柔软的小蛮腰,猛地一个转身,陆宁卸掉了水暗影向下摔去的力道,低头看向她――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工夫,水暗影的俏脸,就滴血似的那样红,双眸紧闭,身子筛糠似的颤抖着,牙关更是发出了格格的碰撞声。 水暗影的突发症状,明摆着是中毒的样子。 陆宁毛了。 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因为职业关系,也算是三流用毒好手了,但却从没有听说过,有哪种毒气会这样厉害,只让人嗅一下,就能立即毒发。 或许,不是毒气,而是鞋子本身被涂抹了某种剧毒,当浑身出汗(出汗时,汗毛孔就会张开呼吸,从而吸入毒药)的水暗影拿在手中后,就已经中毒了。 无论是毒气,还是毒粉,都跟那只鞋子有关。 到底是什么样的毒药,会这么厉害,这绝不是陆宁现在所考虑的了,而是要抓紧时间抢救水暗影。 是,陆宁非常反感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但这不代表着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喂,你怎么样了?坚持住,坚持住!” 陆宁拍了拍水暗影的脸蛋,没反应后赶紧把她平放在地上,解下了肩膀上的背包。 背包中,当然有治疗被蛇咬、发烧拉肚子等必须药品,甚至还有血清,可这些好像都用不上。 “草,该怎么办?” 陆宁跪在沙地上,双手在背包内快速翻动着,却找不到合适的药物,只能拿出一瓶矿泉水:或许,在她脸上喷一口水会管用吧? 飞快的拧开盖子,陆宁大大的喝了一口,右膝半旋,转身面对水暗影,正要不管三七二十八的喷在她脸上时,目光一凝,脑子里嗡的一声,咕噔一声把嘴里的水咽了下去。 就在他急着找‘救命灵药’的片刻工夫,水暗影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所谓的正常,就是不再好像要滴血似的那样红了,而是灰白。 灰白,那是死人的脸色。 方才她还双眸紧闭,牙关打颤,现在格格声停止了,闭眼时皱起的眉头,也很自然的松开了,却是一动也不动,看不出丝毫呼吸的样子。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先…… 陆宁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慢慢的伸出了右手。 他能看到,他伸出去的右手在发抖。 其实他全身都在发抖:半分钟前,某美女还在那儿娇嗔着发嗲,现在却忽然丧失了生命迹象,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有股子发自内心的恐惧。 陆宁的手指,慢慢放在了水暗影好看的小鼻子下面。 没有呼吸。 “水水,水――” 陆宁目光呆滞的过了几秒钟,再次抬手拍了拍她脸蛋,好像这个动作就能把她给救醒了似的。 水暗影,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 风吹来,刮起她柔顺的发丝,遮在了她的脸上。 秀发乌黑,脸色苍白,黑白相映下看上去,是那样的冰冷。 冷的陆宁浑身都在发抖,下意识抬头向远处看去:一望无垠的荒漠中,除了连绵起伏、看不到尽头的沙丘外,什么都没有。 静。 沙漠中的静,能让人发疯,崩溃。 静,有时候也是最致命的杀手。 她就这样死了? 陆宁呆坐在水暗影身边,茫然的看着远方的沙丘,好像那边会有个从没有过见过的怪物,忽然间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又好像,在下一刻,就会有笑声,或者说是叹气声传来。 宋楚词听到了叹气声。 女人幽幽的叹气声,很低,却很清晰,更熟悉。 一个人最无法忘记的声音,绝对是母亲的声音,无论她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是清醒的,还是像宋楚词这般半昏半醒的,都不会听错。 从清晨曙光乍现,到现在太阳西斜,宋楚词已经跟着那个穿着一双绣花鞋的女人,走了十几个小时。 这么长的时间内,她始终没有追上那个女人,也没有被甩掉。 她完全掌握了走路的速度。 但这有什么用呢? 刚开始时,宋楚词还只是跟着那个女人走。 后来脑子有些清醒后,本能上的恐惧,使她选择了人类最该做的动作――那就是转身就逃:既然我追不上你,那我离你远远的总可以了吧? 她反向跑出几分钟后,再回头时,却发现那个女人依旧在她五十米的远处。 而且,仍旧背对着她,做出向前进的样子! 宋楚词转身,面对着女人的后背,慢慢的一步步后退。 她后退,那个女人背对着她前行,本该越走越远才对,可偏偏――那个明明在向前走的女人,实际上却是在后退,跟她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一个人,在极度恐惧中时间过长后,只要没有疯掉,那么对恐惧就会麻木。 幸好,宋楚词在对恐惧麻木时,她还保持着一丝丝的理智。 她在逃上一个大沙丘后,从最高处滚了下去。 那是个坡度足有两百米的大沙丘。 人在斜坡上滚下来时,总比走路要快得多,尽管沙子很烫。 在滚落过程中,宋楚词更是亲眼看到自己从一条响尾蛇身上碾压过去――滚动的速度,快到连响尾蛇都来不及攻击她,就卷着沙尘一股烟的远去了。 身子停止滚动后,宋楚词顾不上浑身疼痛,衣衫不整的披头散发,立即爬起来狂奔。 使出全身的力气,狂奔了数百米后,她才筋疲力尽的重重趴在了沙地上。 沙子真得很烫,她能感受到,整个沙漠就像一个烧红了的铁锅,她就像一只蚂蚁,无法在某个固定的地方,多停留哪怕是一秒钟。 宋楚词抬起头――心,就死了。 那个女人,就在她前方五十米处,白纱长裙飘飘,一双血红色的绣花鞋,不断的上下交替,缓步前行。 阴魂不散,跗骨之蛆。 宋楚词终于放弃了无所谓的挣扎,慢慢爬起来后,走向了女人。 女人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就这样向前走,不知道要走到哪儿。 走上一个沙丘,沿着沙梁前行,一直在走。 烈日烘烤着沙子,沙子腾着宋楚词,让她身上的水分迅速蒸发。 傻瓜也知道,在沙漠中最重要的就是水。 自从遇到野狼袭击到现在,宋楚词都没有喝一口水。 人体缺水就像是中毒,随着时间的流逝,精神就会恍惚,整个人都像傻了那样,只是出于本能的向前走,就像现在的宋楚词这样。 那个女人对她来说,已经不再诡异,只是引导她走向死亡的使者,或者说是差人。 阴差吧? 只是,那个女人的背影,为什么酷似陈婉约? 尤其是在她软软瘫倒在地上,彻底失去知觉之前停到的叹气声。 那绝对是陈婉约的叹息声,宋楚词不会记错。 “妈、妈妈――” 宋楚词干涸的嘴唇动了几下,就不再动了。 她昏了过去,但思维却没有停止,仍在分析着主人想知道的一些东西。 慢慢地,沙漠退潮般的消失了,开始长草。 绿油油的草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博得任何人的喜爱,尤其是还有一个穿着古装白纱长袍的美女,在翩翩起舞。 还是陈婉约。 尽管她脸上蒙着白色的轻纱,宋楚词却绝不会认错,那就是母亲。 母亲在草地上,翩翩起舞,样子很好看,就是穿的那双红色绣花鞋很刺眼。 宋楚词愣愣的看着母亲跳舞,眼眸偶尔一动时,才发现旁边的草地上,还放着一杯绿茶。 绿茶具备排毒养颜的功能,宋楚词在不喝咖啡时,总会泡上一杯。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微微苦涩的茶水,就像是甘露那样滑进她的喉咙,让她精神一震。 一杯绿茶喝完后,宋楚词感觉浑身轻松,惬意的闭上眼,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接着,她睁开了眼。 她想问问母亲,什么时候学会跳舞的,跳的还这样好看。 她更想问问,母亲什么时候有一双这样的绣花鞋。 她睁开了眼――草坪不见了,变成了沙漠。 陈婉约还在。 那是陈婉约吗? 背对着宋楚词,不停前行的女人,就在她前面五十米处。 愣愣的看着那个女人,宋楚词抬手擦了擦嘴角。 嘴唇是湿的,她刚喝过水。 宋楚词放下手,慢慢的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