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只当他如今所说的话都是哄我开心罢了。“一早就做好了饭菜,本以为二爷你忙政务,不会过来了……” 我拉着莫千尘的手准备往屋子里走去,他却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 他的表情很是严肃,眼神里的神情让我有些琢磨不定。 “莘月,朕方才与你说的可是真话。以后你就在跟在朕的身边可好?” 我捂住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二爷,你就别拿莘月开心了,再说了,这皇后娘娘会愿意吗?后宫嫔妃会愿意吗?文武百官会愿意吗?” 莫千尘看着我陷入了沉思,我踱步回到他的身旁,语气里透着温柔,道,“陛下,只要臣妾在陛下的身边就好,不必每时每刻都跟着。陛下得了空,来看臣妾一眼,臣妾也是幸福的。” 说到这些他有些动情,拉着我的手越发的紧了,“朕已经失去了很多,断然不会失去你了。” 他这句话里我能猜出不少的东西,可是我如今却不愿去想,我与他再如何,也成了逢场作戏了…… 用过晚膳,海棠进了偏殿服侍我沐浴,这种事情一向都是底下的两个小宫婢再做的。我知道她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所以遣散了这里面所有的人。 海棠的动作很轻柔,她白葱般的手指捏着花瓣洒在我的身上。轻声道,“小主,月娇方才来了,说是安答应的病已经有了好转,若是好生养着,假以时日应该不成问题。” 我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到底是我的不对,她虽然命苦,可是,也避免不了沦为这后廷斗争的一颗棋子。” 海棠安慰我道,“这宫里向来如此,小主莫要给自己负担。再说了,如今大仇未报又哪里顾得上这许多。” “我又何尝不知道,”我伸手准备去取衣服,复又想起来,“如今你行事还是要小心些,我怕德妃或是皇后留意到,会对她不利。” “小主这便是多虑了,”海棠拿过娟布替我擦水,“安答应平日里人微言轻的不起眼,月娇为人也谨慎,恐怕不会有事。” 想想也有道理,便放心了一些,道,“还是小心些吧,我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的。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海棠道“小主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德妃娘娘和皇后那边看起来也是十分不友善,如今小主若是想培养一个心腹,也是困难。” 听了海棠的话,我不禁感慨道,“安玉娆也算是个命苦的姑娘,这后宫里,倒是苦了她了。” 第二日傍晚,想来今天莫千尘也不来我这里,索性去看看安玉娆。 还未进院子里就听到了争吵的声音,却是粒儿的声音,“小主自己不得宠也就罢了,何苦连累了我们做奴婢的。若能跟着德妃一天也享了一天的好处,要是能跟着莘贵人就好了,且不说贵人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连带着我们做奴的也沾光。” 我忙拉住海棠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进去。我今日倒是想听听这帮奴婢,有什么肺腑之言要说。 一旁的翠儿也道,“也对,小主,我们跟着你未曾沾光,这罪却是受了不少,在宫里被德妃打压,惠贵人欺负,如今出了宫,却还是这般模样……” 安玉娆细声细语道,“原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不好,跟着我委屈了你们。” 说罢,她让月娇取来了一些银两,数目虽不大,对于她宫里的情况而言,倒也难为她了。 “你们且去找个好主子跟着吧。”她将那银两分与她们,叹了口气,回了屋。 几个丫头拿了银子,喜滋滋的出来,却不曾想再门口撞见了我,纷纷向我行礼。 我知道这事情的始末自然未曾给她们好脸色,只冷冷的说了句,“走吧。”便进了屋子。 安玉娆见我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我将她扶起来,道,“你又是何苦委屈了自己。” 我与她同坐,道,“姐姐如今都知道了,是妹妹这个做主子的得不了人心又何苦去责罚她们。” 一旁的月娇有些听不下去了,道,“这哪里是小主你的错,别的宫里的主子未必有小主这般的好脾气,待我们亲厚。” 我笑了笑,对海棠说道,“还是月娇这丫头知事,懂得护主,海棠。” 海棠听了我的话从怀里取了银两来打赏了月娇。 “远不是你的错,你的性子如此,却让底下的这帮奴才越发没了分寸。” 安玉娆低声道,“姐姐如今帮了我这许多,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心里倒是惭愧得很。” 我拍了拍安玉娆的手,道,“不说这些,你也知道我是南陌人,在这宫里也是无依无靠,如今有了你这个姐妹,我心里开心,”说罢,又转移开了话题,“前两****病着,如今带了些东西来看你。你得快些好起来才是。” 安玉娆的眼眶里明显泛着泪光,道,“姐姐待我如此,玉娆实在是……” 我连忙按住了她的手,假意道,“既然我们以姐妹相称,自然不必如此。” 安玉娆的屋有些小,下午的太阳一晒觉得分外闷热。没说上一会话,背心就有些汗淋淋了。 无意看见她搁在桌上的一块没有绣完的绣件,随手拿起来看,绣的是“蝶恋花”的图样,针工精巧,针脚细密,绣得栩栩如生。安玉娆见我看的津津有味,不由红了脸,伸手要来取回。 我笑笑道,“早先知道你歌喉最为美妙,不曾想你的绣工也是这般的好。” 安玉娆的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姐可别取笑妹妹了,妹妹也只能做这些东西,比起姐姐自然是差远了。” “那你该日绣一个香囊给我可好?” 安玉娆甜甜的笑道,回答我说,“那给姐姐绣一个比翼鸟可好?送给姐姐和陛下。” 我微微一笑看着她,问道,“妹妹只祝我和陛下恩恩爱爱,难道不想陛下对你也疼爱有佳吗?” 安玉娆低着头,有些愣住,过了好半天才说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将周围的人都遣散了出去,才把话与她说个清楚,“那日相聚,我见你未来,就遣了人询问,说是你生病了,可是太医说你是风寒,如今这大热天的哪里会有什么风寒,你这分明是不想让陛下留意到你。” 安玉娆的头埋得低,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叫我不忍心说她。再明白不过的事,她是怕得陛下的青睐,故意不去。 我叹息道,“玉娆,你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懂?” 我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片刻,安玉娆身姿纤弱,皮肤白至透明,一双眼睛就如受了惊的小鹿,温柔似水的目光从纤长的睫毛后滤出丝缕,让人怦然心动。我不由叹一声,果然是我见犹怜!虽不是绝色,却足以让人怜惜动情了。 安玉娆被我瞧得不自在起来,不自觉得以手抚摸脸颊,半含羞涩问道,“姐姐这样瞧我做什么?” 我伸手拈起她的绣件,放在桌上细细抚平,“难道你真要成天靠刺绣打时光?连那些奴婢也敢来笑话你?” 安玉娆的手指里绞着手绢,结成了个结,又拆散开来,过不一会儿,又扭成一个结,只管将手指在那里绞着,低头默默不语。半晌挤出一句,“玉娆福薄。” “这样的话,”抬头打量一下这屋子,说出口,“你如今的景象也不比从前的洛常在好到哪里去。” 我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簪上乱了的碎金流苏,扶了海棠的手往外走,走到门前,回头对安玉娆说道,“夜深风大,进去吧。不必送了。” 她站在门口,屋里昏暗的光线叫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弱弱的道了句,“姐姐路上小心。” 夜里,月娇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安玉娆,她看了,指间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像烧得通红的炭淬进水中,“哗”地激起白烟袅袅。 “这是他托人给你的?”安玉娆的声音里有些哽咽,色如常,淡淡微笑如被风零散吹落的梨花。 “是的。” 安玉娆勉强站起身子,将那信纸放于蜡烛之上,复又,叹了口气,遣了月娇出去,后才泣不成声…… 夏日炎炎,一轮烈日正当着天顶,晒得远处金黄色的琉璃瓦上都好像要淌下火来,清凉阁掩映在苍绿树荫里,和着外面的凉风,带来片刻舒缓的清凉,让炎热中的人暂且缓过一口气来。 昨夜莫千尘宿在这里,一夜的困倦疲累尚未消尽,早上请安时又陪着德妃说了不少的话,回来只觉得身上乏得很。海棠带人换了冰进来,再耐不住困倦,躺在榻上便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