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方姨娘的解释,钟丽婷愕然,她是真没想过还有这一种可能性,想要否认,心底某处有个声音在说,爹一向偏爱二姐,把印鉴这样重要的东西给她也属正常! “她配么?”钟丽婷挑了斜长入鬓的黛眉问,却不等方姨娘回答,目上光不自觉的变得寒冽起来,冷然道:“嫡长女在爹心里的份量,始终不同,是我这个卑贱的小庶女永远也比不上的,是么?” 哪怕女儿没有一个字在责怪自己,方姨娘也如遭雷劈,身子似秋风里的落叶不住的抖动,仿佛随时都能跌落在尘埃里。 她一直都不甘心,不愿这辈子止步于一个卑贱的妾室,所以才带着女儿进京来,试图踩下姜氏之后扶正。可是现实很残酷,让她所有的谋划都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那么她便只有替女儿谋求一世富贵荣华,替她手染血腥,只求能换来女儿欢喜的笑容。 可她努力的结果是什么,是女儿打从心眼里的厌弃与鄙视。 方姨娘笑了,从始至终,女儿都看不起她,只将她当作可以利用的工具。有多久了,女儿没有再叫过她一声“娘亲”了呢? 一场谋算成空,方姨娘急火攻心,又被女儿的反应刺激,一时间脑子一阵阵发疼,似有无数尖锐的长针刺入脑子里,眼前发黑,突然昏倒。 “娘怎么了?”钟丽婷失声惊叫,一脸的惊惶失措。她没有上前扶住方姨娘,反倒像受惊的兔子跳开,躲到一边。 方姨娘的丫环们在她们母女说话时退开,离得稍远,见状来扶时嫌迟了些,方姨娘已经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 整个钟府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没多久,钟府的发生的事情传遍整个京城,掀起惊涛骇浪,就连方姨娘拿到姜氏姐妹放高利贷的事情也被传得人尽皆知,韦相府也算是遭了池鱼之殃,当天就有言官上书弹劾左相纵容家眷放高利贷。 北寒皇在金銮殿上大发雷霆,头一回不顾左相的颜面,将折子砸在韦相爷脸上,指着他的骂了个狗血淋头。 韦相爷下朝回来,脸都气得发青了,将韦桐父子跟姜姨娘都叫了过去,劈头盖脸的把他们父子骂了一通,又立逼着韦桐处置了姜姨娘。 事后,跑去偷听的蓝香转述当时的情形,叹道:“姜姨娘当时吓得脸白得跟纸一样,趴在地上连连叩头,额头都撞出血了,少爷跟老爷也不敢求情,都在旁边跪着,只有小姐心疼亲娘,替她求情,被暴怒的相爷一个茶盏砸过去,砸得头破血流,被丫环们拖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破相呢。” 看这丫头幸奋得跟说书似的,手舞足蹈,苏蕙的嘴皮子抖了抖,没吱声儿。 对于姜姨娘会不会倒霉,她并不在意,此时,她担心的是自己身上的那枚印鉴,也就是方姨娘搜查的印鉴。 她拢在袖里的指尖还在轻轻地颤抖,想不到方姨娘会那样疯狂,为了找到调动飞虎军的印鉴,竟然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幸亏她离开了钟府,如若不然,落在那个疯女人手上,只怕比姜氏的下场也好不了,一样会挨鞭子,会被狗咬。 “好可怕。”苏蕙轻轻吐出这三个字,眼中也不自觉的闪过一抹惊悸,“那女人也太疯狂了,到底是谁给了她的胆子,她这完全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嘛!” 蓝香不懂苏蕙的心思,犹自沉浸在姜姨娘倒霉的快乐之中,欢喜的笑道:“姜姨娘也算是聪明,自始自终,都没推责任,其实,谁不知道韦桐大人如果不支持,她怎么可能调动那么大一笔资金放高利贷,更不可能多年来都没出秕漏。要不是被钟家这次出事连累了,她这边根本不可能出问题。” 苏蕙看着蓝香一脸的欢喜,苦笑说:“你能不要笑得这么夸张么?” “哦,婢子忘形了。”蓝香讪讪的说着,又控制不住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倒是在姜姨娘手底下遭了多少罪啊,幸灾乐祸成这样?”苏蕙摇头失笑,把心底那些对方姨娘疯狂搜查印鉴的担忧抛开,反正她现在是苏蕙,不是钟二小姐,方姨娘再疯也不可能冲到韦相府来搜查。 “把婢子从前院书房韦桐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调走,调到这个空了好久的逸翠苑,就是姜姨娘动的手脚,如果她不出事,再过一阵子就该是婢子出什么意外,一命呜呼了,也不会有人过问。”蓝香冷笑一声,又笑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自己倒霉在前头。” 苏蕙无言。 真是可怕啊,亏得她是魂穿重生的,没打算履行本尊跟韦亦韬那草包的婚约,要不然以本尊那懦弱的性子,在这韦相府,怕是活不了几天。 这相府虽然看不见硝烟,但争斗却远比真刀真枪的战场残酷十倍、百倍,时刻都伴着杀机,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在这后宅的女人之间,争斗却是残忍无比,血腥无比,想退,都无路可退。 略略失神,苏蕙伸指揉了揉眉心,看着仍然眉飞色舞的蓝香,不由得提醒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姜姨娘就算想认罪,韦相爷也不会让她把罪责揽上身的,肯定会想办法把罪行都推到钟大将军府的姜氏身上。” “钟大将军府的方姨娘搜到的证据确凿,姜姨娘也承认了,韦相爷难道敢为了维护儿子的小妾,冒险制造伪证不成?”蓝香不服气的说。 苏蕙瞧着外面放了晴,有过片刻的怔忡,才叹道:“政治是肮脏的,没有表面看到的光鲜,私底下什么都可以交换。证据什么的,端看韦相爷觉得有没有必要用利益交换。毕竟,把姜姨娘推出去认罪弊大于利,他不会愿意也不能背上纵容家人放高利贷的过失,否则,他这个相爷也干不长了。” 蓝香的笑容顿时凝滞,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很快她便若无其事的说:“反正姜姨娘会不会倒霉都不会影响到咱们逸翠苑,有少爷护着,姜姨娘也没法对咱们院子里的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