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声的指控，悲愤似杜鹃啼血，纵然其中有方姨娘作戏的成分，却不乏真实感情，毕竟在苏蕙手里没少吃亏，此时简直恨她入骨子里了。　　四目交错的那一瞬间，苏蕙觉得如果目光是实质，自己一定被方姨娘刺成蜂窝眼了，心底都不禁冒出一丝丝地寒意了。　　在这时候，她不知怎么会想起小时候听爷爷讲，在和狼峙的时候，千万不要让感觉你怕它，眼睛死死盯住狼，以静制动，等狼扑上来，看准狼扑来的方向和高度，手握刀用力向狼的喉咙刺去，他说，他就是那样把一只独狼给打死了。　　苏蕙突然笑了，眸中还带了一些怅然与伤悲，脸上的笑容却明媚到了极致。在谁也没有料到的时候，她猛地闪身过去，扬起手“啪”的一下直接甩了方姨娘一记耳光，打得方姨娘懵了，一脸的惊骇，而在场的人也都是一愣。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本小姐？呸，就你这种卑贱的东西，也配让本小姐算计，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骂的时候，苏蕙表情一瞬间转寒，带有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森冷，即便方姨娘习惯了钟大将军那种杀伐之威，有了一定的承受力，此时面对苏蕙，亦感觉不敢直视，所有的怒气竟然被冻结般，无比心虚。　　钟丽婷到这时也回过神来，一看方姨娘挨了打也不还击，心里越发厌弃方姨娘，这一刻竟说不上来是更恨亲娘，还是更恨二姐，整个身子气得直抖，双拳紧握住，指关节都攥得泛白，厉声叫了一声：“姨娘！”　　方姨娘应声转头看去，以为女儿是心疼自己，心里一暖，还摇头微微笑了一下，暗示女儿不要担心。　　孰料，钟丽婷心里积着一团怒火，竟不管不顾的怒斥道：“姨娘，她这样羞辱你，你竟然也能忍得下去？我真是太失望了，就算你再没用，也不能这么懦弱吧，连起码的尊严也不要了吧！”　　这话完全出乎方姨娘意料之外，她真没想到亲生女儿能这样说自己，片刻的震惊之后，她的脸色像被灰色的颜料涂抹过，陡然间变得灰败无比，整个人就像大树被突然抽走了生机，在迅速枯萎一样。　　宛如有魔鬼附身的钟丽婷，眼里闪着恶毒的光，灼灼逼人的盯着方姨娘，挑明了说：“城外的护城河没有捂盖子吧，你就去跳河以求――让所有人都看看，钟二小姐是怎么逼得姨娘没有了活路，要在这寒冬腊月跳河求死！”　　方姨娘心里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碎了，碎得再也拼接不起来，身形晃了晃，惨然说：“是啊，四小姐说得在理，是贱妾无用，护不住你，让你蒙羞了，是贱妾该死。”说着，泪水从她眼里涌出来，再也止不住。　　“你傻呀，是二姐逼得你活不下去了！”被打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钟丽婷，面色狰狞，眼神不带一丝温度，阴冷得吓人。　　方姨娘身子抖着，失魂落魄的转身向外走，嘴里喃喃的说：“是啊，这府里原就没有贱妾的位置，贱妾原本早就该去了，不，是本来就不该来……”　　这一刻她是真的心灰如死，唯一的女儿在她带进这繁华京城的那一天就失去了，只是她傻，到今天才弄清楚，不，或许她早就明白，却一直不死心，还奢望能挽回母女之情。那么，就让她用这条贱命，再为女儿做最后一件事吧！　　眼看着心存死志的方姨娘一步一步走出去，所有人都静默了，也包括苏蕙。她打内心里同情方姨娘，或者说是尊重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哪怕这个女儿冷血无情，做母亲的爱依然那么无私。　　想想，她穿越以后，家里的老妈也一定是像方姨娘这样伤心欲绝吧？　　苏蕙鼻子里一股酸气冲出来，眼泪也忍不住扑簌落下。　　姜氏面上阴晴不定，眼里有晦涩难懂的暗芒，本来这机会，她乐于方姨娘受到打压而无法翻身，但是，己故的死鬼嫡姐留下的一子一女都是她的眼中刺，肉中钉，而且这死丫头看上去越来越不好对付了，等死丫头收拾了方姨娘母女，会不会就要掉头来对付她了？　　“在府里闹腾还不够，还要闹得满城皆知吗，你们面上都很有光吗？”钟五爷怒不可歇，刚才被方姨娘含沙射影的泼脏水，他就动了杀机。　　京城的钟府，名义上是姜氏在当家作主，但是府里的产业以及外面的事务，都是他一手掌管，在府里的威信极高，所以府里闹了起来，木管家也赶紧派人把他请来。可是之前方姨娘的恶意诬陷，却让他的威信受到极大的打击，而且一旦流言传出，怕是对他的前程都有莫大的影响。　　姜氏也被钟五爷的怒气吓了一跳，讪讪地说：“五弟说得是，我也是被气得说不出话了，两个孩子不懂事也罢了，方姨娘心思太恶毒，竟然想借机生事，断不能容，来呀，把方姨娘给我拿下！”　　苏蕙听了在一边冷笑，姜氏的意思明显是要从轻发落钟丽婷了。　　方姨娘猝不及防被几个丫环婆子上来制住，张嘴刚要叫，就听姜氏又下令堵了她的嘴，关进柴房，等候发落。　　钟丽婷眼睁睁地看着方姨娘被拖出去，没有一点心疼，仅仅是不忿的说：“母亲跟五叔是不是太偏心了些，明明是二姐不给姨娘活路！”　　“闭嘴！”姜氏斥一声，寒着脸扫过一脸死气沉沉地方姨娘道：“若非是要过年了，就凭你为了一念之私，竟然丧心病狂地怂恿方姨娘跳河寻死，我就该狠狠抽你一顿鞭子，送你去庙里修身养性，以免你祸害了整个钟家。”　　“明明是二姐逼迫姨娘活不下去了，哪里是我怂恿姨娘寻死的？”钟丽婷急了，尖锐了叫了起来，算是彻底的磨灭了姜氏本来就不多的耐心，直接命两个婆子把钟丽婷打十个板子。　　钟丽婷一听要挨板子，越发怨恨了，凄厉的叫道：“母亲这样偏心，难道就不怕养虎为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