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刚才我好像……”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一时想不到词来解释。　　 “没事，没事，”唐帅干笑两声。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头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女人，唐帅本该有十分美好的体验，可事实并非如此。他的感觉甚至有些糟糕，准确说是诡异，问题就出在她那双藏在哪吒面具后的眼睛上。　　 听老李讲故事时，他感受到了恐惧，可适才对着那双眼睛时，他没有丝毫不安，只是觉得诡异。他一度怀疑刚才的印象是否正确，自己是不是看得不够真切，或者出现了错觉，眼前的哪吒怎么会是老李故事中的按摩女郎？　　 唐帅的眼睛再次盯在哪吒脸上，透过面具上的眼洞，去捕捉藏在后面的眼神。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哪吒语气平淡，不掺杂任何感情，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唐帅还是个陌生人，她仍是百妖会的会长。　　 诚然，不管一个人曾做过什么，或者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只要他肯选择遗忘，并且有能力遗忘，那他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至少他不会被任何不必要的东西所裹挟。　　 哪怕这个人是个女人，那也是个强大的女人，酷酷的女人，　　 “我突然发现你的面具——很有趣，可以摘下来给我看看吗？”唐帅在撒谎，十分蹩脚的谎言，至少他自认为如此，更没把握能瞒得过哪吒。　　 沉默，没有答案的沉默，有时也是一种答案。　　 半晌，哪吒道：“对于百妖会的成员来说，面具就是生命，对待自己的生命也好，别人的生命也罢，要永远保有敬畏心，而不是好奇，这是百妖会成员间的共识。”　　 听闻此言，唐帅不禁对哪吒肃然起敬，但如果他知道今晚托塔天王的遭遇，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你的脚怎么样？”　　 “没断，应该只是崴伤，问题不大，还能走路。”她单脚跳到摩托车旁，弯腰扶起，抬腿跨了上去，“上来吧。”　　 “我上哪儿去，大姐，你就这么喜欢骑摩托？先不说你脚上的伤，咱们可是在山谷里呀，这鬼地方既没有路，又不敢打大灯，你忘了咱们怎么下来的了？”　　 对于这个摩托狂魔的疯批举动，唐帅实在无语。　　 哪吒淡淡道：“我不需要光。”　　 “你是不要光，你要的只有摩托，”唐帅心里暗暗吐槽，说道：“这种情况下，你是不是该摇俩人来？”　　 “我只能摇来警察。”　　 “猴哥，你的马元帅呢，他对你不离不弃，我们可以向他求救。”　　 “百妖会成员间的联系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百妖群，只要我的求救信号一出去，星星铁定比老猴儿来得快。”　　 原来是这样，唐帅明白了，他想了想，叹气道：“你摇不来人，我也摇不来人，算了算了，我背你走吧。”　　 哪吒又沉默了。　　 “不是，大姐，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啥想法吧？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唐帅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青年——”　　 “那我的摩托呢？”　　 “我擦，你这语气——该不会是要我背着你和你亲爱的摩托一起吧......佩服，佩服。”唐帅感觉胸口憋得慌，没想到英姿飒爽、气度不凡的百妖会长，一牵涉到她的摩托，整个人就瓜气了，谁能来讲讲这里面的道理。　　 “我觉得你的摩托可以先放这里，我先背你回去养伤，等你伤好了——不，我知道你肯定等不到伤好，这样，你回去就找人来拖车，你和你的摩托就分别半晚，你看可以不？”　　 哪吒摇了摇头。　　 唐帅算是看明白了，只要她的摩托还在这里，她是不会走的。　　 “行了行了，这样，你坐摩托车上，我前面推着，虽然累点儿，总比坐飞机要强些。”　　 哪吒终于点了点头。　　 唐帅把摩托车和哪吒推出山谷时，已经七点多钟，累得他手软筋麻，疲惫无力，脚下不知磨了多少泡儿。　　 一上小路，哪吒噌的跳下摩托，道：“剩下的路交给我吧，你到哪里去，我载你一程。”　　 唐帅也不推辞，因为他实在走不动了，无力道：“如果可以，麻烦送我到南惠中学，我还有个重要的面试。”　　 哪吒打了个响指，示意唐帅坐稳，油门拧到底，伴随着轰轰的嚣张声浪，摩托车箭一般窜了出去。　　 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或许是怕人看清脸上面具，哪吒油门不减，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竟将一辆突然冒头直行的轿车，硬生生逼进了另一条小巷子里。　　 到达南惠中学正大门时，刚好八点十五，唐帅下车，道谢，作别，双脚着地的第一个感受只有四个字，有惊无险。　　 “喵呜~”　　 唐帅闻声大喜，扭头见到了趴在学校墙角晒太阳的胖橘，冲他挥了挥手。他打量着周围充满生活气息的街市，再想昨夜的遭遇，只觉恍如隔世，感慨良多。　　 唐帅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南惠中学’四字匾额，胸中顿时生出无限豪情，澎湃难遏，忍不住高声朗诵道：“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惠中学可是一等一的好学府，唐某人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机会参观，今天正好游玩一番，养养精气神，呵呵。”　　 校门口的闸机关着，唐帅本想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蹭进去，晃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入，可疑的形迹倒把保安引出来。　　 “哪个班的？”保安约莫五十上下，穿着整齐的制服，脸上也收拾得干净，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唐帅，瞧他贼眉鼠眼、鬼鬼祟祟，必定是逃课玩耍回来的学生。　　 “来参加面试的，叔。”　　 保安又打量唐帅一番，似乎在重新判断他的身份，片刻问道：“面试老师？”　　 “不是，是那个什么，”他想了想，也说不明白要面试的是什么鬼。　　 “到东门去，那个门进。”保安朝他挥挥手，自顾进了保安室。　　 唐帅绕到东门，那里闸机也关着，仍然进不去。　　 “是来参加面试的吗？”一个瘦瘦的女生探头问，原来她坐在里面，刚好被柱子挡住，从外面看不到她。　　 “是。”　　 估计两人都是第一次，一个问的简单，一个答的肯定。　　 “进来吧，前面直走第一个教室，”她看了看手表，“你最好快点儿，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　　 唐帅一路狂奔过去，胖橘打了个哈欠，道：“帅哥，我就不进去了，祝你好运。”跳到草坪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暖暖晒起了太阳。想必是昨晚没睡好，蜷起来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教室不大，坐着将近四十个面试者，有的甚至紧挨着，中间隔也没隔。　　 唐帅坐到最后一排，旁边是个漂亮、略显慵懒的女孩儿。抬眼望去，心想：“也太随意了点儿吧，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的招聘，咦，怎么还有小朋友，不怕人举报吗？”　　 这时一个男人走进来，开始逐个发放卷子，让唐帅大跌眼镜。他以为招聘降妖战士，比比力气什么的就算了，怎么还要考试，他可是什么都没准备。　　 “喂，美女，有多余的笔吗？”他只好厚着脸皮向隔壁女生借。　　 女生瞥他一眼，顺手甩过来一支笔来，没再搭理他。　　 “多谢。”唐帅感激抱拳。　　 卷子拿到手中，一看上面的试题，唐帅顿时傻了眼，心想这都是什么题目。抬头见别人都在埋头飞笔疾书，心想算了，先答了再说。　　 首先是日常四问：　　 性别，男；年龄，23；职业，学生；婚姻状况，未婚。　　 然后是正式题目：　　 第一题：您每天平均睡眠时间为多少小时，您觉得是多少小时比较合理？　　 答：十个小时。　　 这题应该是在暗示加班吧，睡的太多估计直接pass。　　 改答：七小时足矣，补偿到位的话，六小时甚至五小时都没问题。　　 第二题：您最近大便情况如何？每日几次，是否有便秘发生？　　 嗯，这题应该在问身体情况，淘汰病鸡。　　 答：大便情况十分良好，每日三次，早中晚，十分规律，另外无便秘。　　 第三题：如果您在大便的时候发生了地震，请问您怎么应对？　　 额，这题的考点儿在哪里？应对突发情况？应该是的。　　 答：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如果便意还在，那就继续。　　 第四题：您在洗澡时，是否有用不同颜色的肥皂或沐浴露洗不同部位的身体的习惯？细细描述一下。　　 这题是给七彩少女准备的吧，难道是……大道至简？明白了。　　 答：没有，我崇尚效率，从头到脚只用一块儿香皂，毛巾也一样。　　 第五题：红豆配相思，黄豆配猪蹄，如果反过来，您觉得自己能接受吗？　　 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能包罗万象的强者，把竞争对手死死踩在脚下。　　 答：我能，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第六题：你觉得煤气关几下，能最大概率关上。　　 唐帅倒吸一口凉气，这什么鬼问题，关几下？一下关不上吗？你家煤气灶坏掉了吧？妈的，什么破题，是不是给我发错卷子了？　　 握紧了笔，恶狠狠写下答案：一下，就一下，我只关一下。　　 第七题：请问是否有牙齿脱落现象　　 这题……算了算了，随便吧。他已经放弃思考出题人的意图了。　　 答：没。　　 后面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唐帅犹犹豫豫，硬着头皮逐一答完，看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他略显心虚地抬头，见大家一本正经地埋头检查，心头顿时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莫非这些题目当中藏有我没看出来的玄机？或者是脑筋急转弯？可也没看出弯在哪里，怎么个急法儿呀。　　 没办法，只好一题题又从头看下去。　　 这时隔壁女生起身交卷，监考人让她到隔壁去，没两分钟便被人送出来，看样子应该是被录取了。　　 唐帅想了想，把第六题答案又润色了一番，原来的答案语气有些生硬，恐怕会给人留下刚愎自用、不近人情的印象。　　 唐帅又确认了眼姓名无误，心想这份试卷多半只是个流程，哪有这么选才的，不必心慌，待会儿面试好好发挥就是了。　　 自我安慰一番，起身交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