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很快过去，夜幕悄悄降临。　　 ‘格林娜’酒馆内又开始了一场坠入欢愉的盛宴。　　 约瑟夫·劳伦斯已经很好适应他的身份，穿上西装，打好粉色领结，将一杯杯良药送到人群中。　　 格林娜在吧台调酒，看着门口离去的身影，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卢卡斯穿上黑色披风，刚走出酒馆，就不得不停下脚步。　　 一辆“银魂”抢先一步停在门口。　　 车上下来一位黑色西服、头发花白的老者，看上去至少有五十多岁，若不是那可以称得上壮硕的体型，年龄至少得到往上再加个十年。　　 老者走到“银魂”后排，弯腰拉开门把手，一位金发少女走了下来。　　 卢卡斯觉得有些恍惚，揉了揉眼睛，赶紧躲了起来。　　 金发少女摘下墨镜，抬头看了眼跑马灯上的招牌，嘴角露出动人的微笑，踩着黑色靴子走了进去。　　 等了大约二十秒之后。　　 直到金发少女、老者都走进了酒馆，卢卡斯才回过神，赶忙跟了上去。　　 走进酒馆刹那间，卢卡斯觉得这里安静极了。　　 圆桌旁坐着的“时代精英”们停止了谈论贝特里实事的唇枪舌剑；　　 高脚凳上的醉汉没了以往的滔滔不绝；　　 全世界每一个酒馆内都有那么一位悲伤的男人，将酒杯停在半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酒馆因这位金发少女的来临，静默了足足半分钟！　　 亚麻定制服装、淡金色头发、珍珠项链、一顶小小的呢帽......　　 卢卡斯认出了她的身份。　　 老者为少女拉开吧台前方的木凳——这项工作本应交给约瑟夫·劳伦斯，但他显然被迷得动弹不了。　　 少女脱下白色手套，对着老者轻轻说了几句。　　 他就仿佛有了真正的人生使命，朝远处走开。　　 随后就是一张仍旧动人、仍旧优雅而纯洁的笑容出现在少女脸上。　　 看着相比之下，更具成熟魅力的格林娜说道：　　 “格林娜小姐，请来上一杯酸橙汽水。”　　 这世界上有这样的金发女郎，也有那样的金发女郎，每个金发女郎都有自己的特点。　　 有的仿佛古希腊雕塑，会用冰蓝色眼睛拒你于千里之外；　　 有的仰视你，喷着香喷喷的香水，眼神亮晶晶的掉在你胳膊上，她会说自己头疼；　　 而头疼永远存在；　　 且是一件永不过时、极具杀伤力的武器；　　 比美杜莎的眼神还要致命；　　 也有喜欢自己付账单的金发女郎，阳光、理性、喜爱看书，就连《每日邮报》也顶多看漏一个句子，甚至在研究“赫尔墨斯语”的同时，还能听出演奏团的琴声慢了四分之一拍。　　 但其中大多数都成了笑话。　　 只有散发优雅魅力的那些除外。　　 吧台处的两人，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　　 她们无法被归类，遥远的好似阿罗约塞科大道旁的“镜湖”，比映照天空的水色还要令人难以捉摸。　　 卢卡斯目不转睛盯着金发少女，他手肘被人碰了一下，稍显沙哑的声音击中了他。　　 “卢卡斯先生，”老者不失礼貌地出声。　　 “尤利娅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酒馆内忽然恢复了喧闹，“时代精英”开始高谈阔论，高脚凳上的醉汉滔滔不绝，悲伤的男人将酒猛地朝胃里灌了一口。　　 音乐递增，高潮迭起。　　 卢卡斯看了一眼老者。　　 脸上刮得像块地砖，头发服服帖帖地后梳，盖住两耳之间颇为阔大的额头，戴着无框眼镜，镶有金边，眼里闪现钻石般的目光，手里还握着一枚锃亮怀表。　　 很少在贝特里东区见到打扮如此绅士之人——　　 除非他真的很有钱！　　 “您认识我？”　　 卢卡斯十分警惕，却换来老者一个不容拒绝的礼貌手势，恰当的笑容还挂在他脸上，没有一丝多，也没半分少。　　 好似不听从他的话，会显得极其失礼。　　 老者哈着腰，似乎对谁都是如此——礼貌他多得是。　　 但卢卡斯凭借为数不多的直觉，也能明白前面是个“麻烦”。　　 然而话说回来。　　 麻烦就是卢卡斯的老本行。　　 卢卡斯朝尤利娅走过去，在旁边落座，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　　 矢车菊蓝眸子。　　 睫毛很长，颜色浅得有点夸张。　　 尤利娅稍稍扭头，卢卡斯赶忙避开视线，不过无论移到哪儿都屏住呼吸。　　 “原谅我的不请自来，格林娜小姐。”　　 尤利娅回头朝格林娜笑了笑，又看着卢卡斯说道：　　 “如果有什么可以为昨晚的值夜人，卢卡斯先生效劳的话，我会觉得非常荣幸。”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尤利娅认出了卢卡斯。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卢卡斯算是承认昨晚的事，不过承不承认不重要。　　 被人亲自找上门，这可是头一回见！　　 “有人出钱，就有人卖命。”　　 “值夜人小队的消息很隐蔽，但一个令执法队数次招揽都未得偿所愿的组织，舞蹈家俱乐部花费再多金钱调查也值得。”　　 “正式介绍一下，艾莎·尤利娅·伊斯梅尔。”　　 金发少女伸出手，放在卢卡斯面前。　　 “卢卡斯。”　　 两人双手握在一起，又快速分开。　　 格林娜眉头抬得老高，递给尤利娅一份酸橙汁，又同样摆了一杯放在卢卡斯面前，说道：　　 “当我不存在就好。”　　 尤利娅举起酸橙汁和卢卡斯碰了一下，意有所指：　　 “为庆祝第二次见面，卢卡斯先生。”　　 卢卡斯喝进去一大口，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到尤利娅抢先一步再次说道：　　 “卢卡斯先生，有什么是我可以效劳的？”　　 被一双动人的矢车菊蓝眸子盯着，卢卡斯感到几乎无法动弹。　　 不过他还是稳住心神，瞥见格林娜点头后，也就不再有所顾忌，直接开口道：　　 “很多传闻——舞蹈家俱乐部和曼纽特巷黑市交易市场有关。”　　 “传闻？”　　 尤利娅表情很平静，并未感到吃惊，反倒是饶有兴趣看着卢卡斯。　　 “既然舞蹈家俱乐部还没被执法队抓到警局去，不恰恰说明了什么？”　　 “也许是你们的势力大得超乎想象。”　　 “因此？”尤利娅脸上挂着的笑容还没有消失。　　 “因此，”卢卡斯针锋相对的说道：　　 “有人出钱，就有人为你们卖命！”　　 “看来，这就是卢卡斯先生站在楼顶的原因。”　　 矢车菊蓝的眸子里，闪过月光一般的神采。　　 尤利娅看着不断往上冒出气泡的杯子，像是在思考什么。　　 她沉默片刻后，才说道：　　 “的确，舞蹈家俱乐部不缺钱——换句话说，也就是说，不缺为钱卖命的人，或者不是人。”　　 卢卡斯没有回话，继续等待着。　　 “你在调查某件事，并且牵扯到舞蹈家俱乐部，但是......”　　 尤利娅直勾勾盯着卢卡斯，矢车菊蓝眸子突然张开了鹰眼，浑身散发出基因进化者的气息。　　 “一百万可以可以买到海量消息，也可以买到海量沉默。”　　 “如果传闻是真，舞蹈家俱乐部也会让真相沉默。”　　 卢卡斯明白尤利娅要表达的意思。　　 尤利娅继续说道：　　 “至于您为何暗地里对舞蹈家俱乐部调查，不妨直说，我和格林娜小姐算是老熟人了。”　　 “你们认识？”　　 卢卡斯向格林娜投去询问的目光，他可不清楚格林娜小姐什么时候认识舞蹈家俱乐部的人。　　 格林娜没做太多解释，点了点头。　　 见此，卢卡斯便一口气将“米塔尔”集团炼钢厂工人被捕、蜥蜴死前最后望向的舞蹈家俱乐部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本，他也是打算将此事拿来和格林娜小姐上商议的。　　 “看来，卢卡斯先生，您是把舞蹈家俱乐部看做是幕后凶手了。”　　 尤利娅总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抿了一口酸橙汁后说道：　　 “不过，卢卡斯先生，有没有可能，在最后时刻，蜥蜴是想告诉你——一个可以寻求帮助的地方！”　　 “寻求帮助的地方......”　　 尤利娅的解释看似十分有道理，可蜥蜴为什么要给出“舞蹈家俱乐部”的提示？　　 “那么......你该怎么证明？”卢卡斯问出了核心问题。　　 “如果蜥蜴和crp-23基因片段有关，只有一个地方，能做成这件事。”　　 “哪里？”卢卡斯坐直身子。　　 空气中凝重的氛围令呼吸都显得滞涩。　　 “曼纽特巷。”　　 “曼纽特巷！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卢卡斯不自觉地抓住尤利娅手腕。　　 老者眉头一皱，就要上前制止。　　 “没关系，鲍勃·莫德里奇。”　　 尤利娅慢慢将手抽开。　　 “抱歉，尤利娅小姐，原谅我无礼。”　　 卢卡斯赶忙将手收回，追问道：“难道你们早就已经知道失控者了？”　　 尤利娅眼神中闪过复杂。　　 “在舞蹈家俱乐部a级死亡报告中，有一则消息是这样描述的——运输组全员失讯，组长丹尼尔·卡莱及六名成员生死未知，事情原因不详，结果暂无，失联地——曼纽特巷。”　　 “听到这个消息很遗憾。不过，这件事和我的调查有什么关系？”　　 尤利娅透露道：　　 “丹尼尔是『基因序列2：驱魔人』进化者，同时也是我的......枪械老师。失联前，舞蹈家俱乐部无线通讯电台中只听到这样一句话：‘曼纽特巷，红灯笼街......大雾......方向......我们找不到方向......’　　 而两年前，丹尼尔组长运输的物品就是——蜥蜴源质！”　　 “什么！难到说......”　　 尽管只是猜测，但毫无疑问，蜥蜴源质极有可能已经落到曼纽特某个家伙手中，流通在贝特里东区的蜥蜴正是因此而来。　　 “不过，丹尼尔运输的源质中没有crp-23基因片段，他们去曼纽特巷的目的也只为引出蜥蜴，找到他们的藏身地。”　　 “也就是说，你们并不知道‘失控者’？”　　 尤利娅点了点头，“从你这里，第一次听说。”　　 卢卡斯食指敲击在吧台上。　　 他虽未完全信任尤利娅的话，但舞蹈家俱乐部a级档案，以及公寓盗窃者透露的消息，也许并非巧合。　　 “曼纽特巷32号！”　　 卢卡斯将自己知道的地点说了出来。　　 “卢卡斯先生，您已经查到了具体地点？”　　 尤利娅激动得从木凳上站起身。　　 舞蹈家俱乐部三次派出搜寻小队，都没得到任何关于丹尼尔失踪的情报，就连丹尼尔是否活着都不确定。　　 “不一定和丹尼尔的失联有关，但这个地址一定和crp-23基因片段有关。”卢卡斯说道。　　 “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尤利娅问得很干脆，饶是卢卡斯也想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　　 “现在。”　　 卢卡斯回答得更加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