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神父在讲述完露丝的故事后，话锋一转，提起了刚刚发生在广场上的暴动，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温和，似乎在尝试安抚韩武当的担忧。　　 “至于暴动。”神父继续说道：“我认为这是人们压抑恐惧后的一种发泄，人们需要一个替罪羊，一个可以指责的对象，而沼泽女巫的传说恰好提供了这样一个目标。”　　 “那些人们，他们只是一时间想不开，被恐惧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神父仍是那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但请相信，警长是一个公正的人，他会将这一切调查清楚，将凶手绳之以法。”　　 韩武当静静地听着，他的眼神中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他如果不是调查员的话，他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深潜者的话，他或许真的会被神父的话所说服，但外面街道上血淋淋的现实指向了一个真相——神父在骗人。　　 每一个传说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而许多时候，故事里的大反派……这么说吧，他们其实许多都是好人，至少没那么坏，毕竟胜利者才有权书写历史。　　 尤其是，这个故事有关宗教，韩武当更觉得那个沼泽女巫才是受害者，而这些所谓正义的镇民，他们每个人都是凶手，都是加害者。　　 “那既然露丝是一个传说，为什么要组织猎巫团呢？”韩武当继续问道。　　 “你也看到了，沼泽里生活着许多怪物，我和警长都认为可以借用这个时机，清理一下沼泽，免得人们遭受袭击，这还能发泄人们的情绪，岂不是一举两得吗？”艾德神父振振有词。　　 “那就好，你是神父，我相信你的判断。”韩武当的声音平静而有礼，他微微点头，表示对神父话语的尊重：“这个小镇经历了太多，只有像你和警长这样的才能引导大家走出困境。”　　 艾德神父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微笑起来，对韩武当的回应感到满意：“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让我们一起祈祷，希望这一切尽快过去。”　　 “哦，对了，我和警长提起过你，他希望你尽快过去见他一面，案件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尽早找出凶手，也好把笼罩在我们镇上的阴云给驱散。”神父泰然自若。　　 韩武当简直无法想像这人的表演功力有多高，外面的街道宛如屠宰场一样可怕，但他竟然在这里口口声声要揭开谋杀案的真相？这岂不是本末倒置，贻笑大方吗？　　 “我现在去办公室，还能见到警长吗？”韩武当微微皱眉。　　 “当然，我已经说过了，警长是一个公正的人，他热爱工作，热爱和平，在抓住凶手之前，他是不会休息的。”艾德神父理所应当地说道。　　 韩武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教堂，他没有关注那些窃窃私语的玩家，这群家伙在他眼睛里已经是死人了，他们在这个波云诡谲的小镇，活不下去的。　　 刚准备离开教堂，玩家面板就震动起来。　　 【当前玩家数量：14】　　 “靠，我还成乌鸦嘴了？”韩武当自嘲一笑。　　 当他推开教堂的大门，迈出门槛的一瞬间，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雨水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夜空中的乌云散去，露出了一轮明亮的满月。　　 银色的月光洒在小镇的街道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和祥和，街道干净整洁，雨水冲刷掉了所有的污迹，留下了湿润而发亮的石板路。　　 韩武当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哪里有什么被吊挂起来的尸体？哪里有什么深潜者撕扯血肉的场景？　　 街道上空无一物，只有月光下拉长的影子和偶尔吹过的微风，没有血迹，没有残肢，没有任何暴行的痕迹，仿佛之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韩武当的眉头紧锁，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记忆告诉他，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眼前的景象却与记忆完全不符，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理智。　　 韩武当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是有人清理了现场？还是这个小镇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秘密，连他所看到的一切也能被操控？　　 等等——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自称萨麦迪的男人，他的记忆是正确的，但芯片却没有把那个男人记录下来。　　 现在的情况，必然也是某种神秘的力量在幕后操控，大概率，镇民的暴动也是仪式中的一环。　　 但那是为了什么呢？韩武当一时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但他回想起来，之前镇民的暴动明显是超出了神父和警长的控制，或许背后的“黑手”出手了？他不想要镇民的暴动吗？　　 韩武当毛骨悚然，他深深地呼了口气，不再继续想下去。　　 当他抵达警长办公室时，发现卢克斯警长正坐在一张堆满了文件的桌子后面，聚精会神地工作。　　 警长抬头看到韩武当，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淡，但很快被职业性的礼貌所取代，他站起身，向堵门的属下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放韩武当进来。　　 “你就是那个赏金猎人吧？”警长声音平静，他是个眉宇很锐利的中年人，两鬓斑白，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神父提到了你，欢迎。”　　 韩武当注意到警长的态度，赏金猎人这个身份对于小镇上的居民来说，既神秘又令人敬畏，也是他目前最好的掩护，他自然要维持住。　　 “你好。”韩武当主动伸出手：“我叫哈恩。”　　 “哈恩？”警长皱了皱眉：“只是哈恩？”　　 “哈恩·施密特。”韩武当微微一笑。　　 警长认真打量着韩武当，金发碧眼，五官立体深邃，身材高大，完美符合他对哈恩·施密特这个名字的所有假设，再结合韩武当说出口时没有半点犹豫，他觉得韩武当说了实话。　　 “施密特先生，我叫卢克斯，卢克斯·哈特。”警长的笑容变得真诚了不少。　　 他示意哈恩坐下，然后直接进入了正题：“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施密特先生，小镇上最近发生了一系列的连环杀人案，情况非常棘手。”　　 韩武当的眉毛微微上扬：“我很乐意帮忙，警长。”他顿了顿，幽默地耸耸肩：“有合适报酬的话……”　　 警长点了点头：“当然，我们专门设立了一笔两百镑的悬赏金。”　　 “那太好了，能告诉我更多的细节吗？”韩武当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的一言一行都完美符合警长的设想，他在警长面前表现的越自然，警长也就会越放松。　　 “给。”警长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夹，递给韩武当：“所有的案件都是相似的模式，受害者都是在夜晚被残忍杀害，而且似乎没有任何明显的动机。”　　 韩武当打开文件夹，仔细阅读着里面的报告。　　 受害者是锯木厂的两名员工和士绅家族的三名仆从，他们每人的死亡都间隔一天，尸体被发现在他们自己的家里，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死去。　　 被发现时，他们的尸体被摆放成一种仪式性的姿势，眼睛被挖出，反过来被重新放入眼窝，腹部被刨开，四肢都被斩下后塞入其中，而内脏则被放置在外面。　　 这种残忍的手法让整个小镇陷入了恐慌，韩武当心里明白，这不是仇杀，而是仪式性杀戮。　　 眼睛向内看向大脑，是在追寻“内在洞察”，而将内脏拿出来放好，或许那是在追求“内外连通、天人交感”，可把四肢塞入腹腔，韩武当对于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　　 “警长，这些案件的作案手法如此独特，你认为作案动机可能是什么？”韩武当合上了文件夹，试图从警长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卢克斯警长叹了口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坦白说，施密特先生，这些案件让我感到困惑，我从警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手法。”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仪式性的摆放和对尸体的处理，似乎在传达某种信息，但我并不理解。”　　 韩武当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报告上。　　 “受害者之间的共同点似乎不多，除了他们都与小镇的日常生活紧密相关。”他抬起头，直视警长：“您是否考虑过，这些案件可能是针对小镇上某些特定群体的警告或是恐吓？”　　 警长的表情变得严肃，他显然已经考虑过这种可能性：“这是一个可能性，但我们不能轻易下结论，这些受害者也可能是随机选择的，用来制造恐慌和混乱。”　　 韩武当眯起了眼睛，至此，他可以确定第二个表演奖的获得者了——警长也在骗人。　　 这分明就是某种仪式！　　 在这个的确有着邪恶力量存在的世界上，如此残忍却统一的杀戮，如此精心布置的现场和特意选择的时间，这要不是某种沟通黑暗的仪式，韩武当就倒立吃……　　 算了，他想了想，还是没必要发毒誓。　　 “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每个犯罪现场，寻找可能被忽视的线索。”韩武当建议道。　　 警长点头同意：“但我分身乏术，我刚刚已经和镇长谈过了，我会主持明天的猎巫活动，神父和你说了吧，我们要去沼泽里清理那些该死的怪物，顺便让人们分分心。”　　 “你要我也去沼泽吗？”韩武当耸耸肩，一副听从安排的样子。　　 警长眼前一亮，他突然笑了起来：“这样吧，调查可以放到我们回来之后，沼泽的情况太复杂了，我需要每一个好手，你就和我一起去沼泽，如何？”　　 “我需要子弹。”韩武当撇了撇嘴，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左轮手枪，表情悲惨：“海鹭号沉没了，我的大多数子弹都丢失了，只剩下枪膛里的五发。”　　 由于前期的铺垫很好，韩武当的话很轻易地就打动了警长，对方看了一眼他的枪，评价道：“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威尔逊左轮手枪对吧？0.44口径的？”　　 “好眼力。”韩武当一脸柔情：“她是我的宝贝，我和她共度了那么多年的时光，她不止一次地救了我的命，我能有今天，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警长完全相信，他露出赞同的神色：“是啊，我的宝贝也是！”　　 “可惜，我这里没有0.44这么大口径的弹药，这样吧，我给你配发一支猎枪。”警长有些为难。　　 “我还是更习惯用我自己的手枪，没有弹药的话，就算了吧。”韩武当拒绝道。　　 他的拒绝让警长更加相信他刚刚的说辞了，警长搜肠刮肚，突然哦了一声：“对了，我这才想起来，镇长家里也收藏过一把大口径的左轮手枪，他应该有子弹。”　　 他迅速拿出一张纸，唰唰唰写好了字，递给韩武当：“把这个拿给镇长看，他会给你子弹的。”　　 韩武当接过来，纸张上画着一个非云非鱼，似云似鱼的标记，下面是警长的署名。　　 这是金币上的印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