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城，第五街商业街。　　 步行街本是泪城最为繁华的区域，这里是立体的交通网络的中心，高架道路、车行道、人行地道、下沉式广场和地铁线路构成了五层的立体交通网，确保人们出行便捷，增加了消费意愿。　　 但此刻，这里俨然是战区。　　 身穿灰绿色衣物的男人正在遭受炮火袭击，自杀式的无人机在一个娇小女子的指挥下如同蜂群般扑向男人，男人奋力一跃，借力窜入高空，沿着高楼的墙壁飞速奔跑。　　 轰，轰，轰——　　 沉闷有序的爆炸声紧跟在他身后响起，不是自杀式无人机没有计算提前量，而是每次就要命中男人的瞬间，男人的身形都能诡异地向前移动十米左右。　　 爆炸在高楼的外墙上留下了巨大的窟窿，露出内部的结构，破碎的玻璃和金属碎片如同倾盆大雨，落在惊慌失措的的居民头上，锋锐的钢筋扎入地面，把他们变成了一串串糖葫芦。　　 窗户破碎，只剩下空洞的框架，建筑物部分坍塌，瓦砾堆积在街道上，阻断了交通，街灯和广告牌被战斗的冲击波摧毁，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和断裂的电线。　　 男人怒啸，他十分高大，肌肉虬结，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响，他战意勃发。　　 大喝一声，他像是斑斓虎豹，从半空直接扑向了用光无人机的娇小女生。　　 女生一头红发，不仅不急，反而露出一丝讥笑，她挥手间甩出大量的钢弹，钢弹触之即炸，爆破产生的并非是火光，而是大片大片的厚重雾气。　　 雾气十分刺鼻，男人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他没有扑到女生，就地一个翻滚，身上的皮肤却骤然和身体分离，男人发出一声闷哼，他双手握拳，口中念念有词。　　 皮肤高速再生，但仔细看去，皮肤表面却浮现出了一层极其微薄的光滑鳞片，看起来就像是沙丁鱼的细鳞，而男人的眼睛也变得更加浑浊。　　 “达丽雅，是吗？”他开口出声，像含着口痰。　　 娇小女生毫不示弱，她把玩着手里的钢弹，笑语晏晏：“伊曼纽尔，我听说过你，大家都叫你‘拜亚提斯之蝠’呢，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两人面对面站着，冷风吹散了雾气，但凡是吸入雾气的普通民众，全都抓耳挠腮，进而抓心挠肺，最终浑身黏膜腐烂，衰竭而亡。　　 曾经熙熙攘攘的步行街现在空无一人，救援车辆抵达了附近，却都不确定内部的形势，无法救援。　　 执法者的浮空车抵达上空，一个个身着外骨骼的执法者完成空降，不由分说地对两人射击，这一批执法者的装备精良，粘性榴弹炮还带尾翼制导，差一点就击中了达丽雅。　　 消防和更多的执法者车辆正在赶来的路上，四周的居民被吓得要死，哭嚎之声直冲云霄，一些人紧抓着死去亲人的手不放，难以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　　 嘟儿——　　 韩武当阅览信息，是钱德勒。　　 「第五街的事情你看到了吗？现在董事会里吵成一片，我认识的每个人都很感兴趣。」　　 「我距离现场不远，执法者正在和对方交火……」韩武当默默删除掉了这行字，他重新输入：「执法者已经被他们联手击毙，他们有分歧，但在外界压力的逼迫下，还是会联手对敌。」　　 钱德勒送来了警告：「你注意安全，墓碑，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你我能控制得了的了。」　　 韩武当沉吟了片刻。　　 嘟儿——　　 又有人联系他，是王羲之：「基金会本部已经派遣了‘实验品1a-13’前往泪城，虽然只是一支分队，但仍旧携带了压倒性的火力，你注意安全，别和它们交战——附件。」　　 韩武当下载了附件，打开一看，是泪城的地图，上面闪烁着26个光点，标注很清晰：「相似度96%或以上，动态坐标将会维持42分钟，直到每小时一次的数据清扫。」　　 他笑笑，回了一句：「谢了，哥们儿。」　　 「份内之事。」王羲之秒回：「要去开会了，回头再聊。」　　 嘟儿——　　 嘟儿——　　 新的信息涌入，韩武当卷动消息行，信息来自法老胡子和罗璇。　　 「我已经抵达，听起来你们那里正在举办派对，深网都吵翻天了，人们众说纷纭，有的说是作假，有的说这是神秘力量，有的说只是生物骇客们搞出来的障眼法，真相是什么？」　　 法老胡子的信息里充满了疑问，韩武当只能苦笑着回复：「是神秘，我亲身体会。」　　 「那就更有意思了，发个坐标来，我去见识见识。」法老胡子没有半点退缩之情。　　 「谢了，老伙计——附件。」韩武当把王羲之发给他的坐标拷贝了一份给他：「替我侦察和确认，不要贸然交战，我可不想被迫“照顾”你的女儿们。」　　 「fk！我就知道你惦记她们，哈哈！」法老胡子的回复让他哭笑不得，根本没法判断这个中年男人的精神状态，到底是yes呢，还是no呢？　　 他摇摇头，不去联想，打开了罗璇的信息。　　 「图片。」韩武当皱起眉头，他把图片放大，是一个昏暗的通道，地上躺着七八具尸体，其中大多数都是被自爆蜘蛛爆头炸死的，但有两人是被手枪击杀。　　 罗璇的下一条消息跳出来：「你的老对手正在趁机活动，小心——图片。」　　 一组图片刷新出来，都是近距离的特写，这群人的胳膊上、脸上都纹着仙人掌的图案，一把匕首从中穿过，其他的元素都只是不同人的个人特色表达。　　 韩武当的眼神冷了下来，那是伏特动力集团暗中控制的一个犯罪帮派，叫做「matar al cactus」，意为“杀死仙人掌”，这个帮派和他一直都不对付。　　 他意识到，有些玩家开始尝试和本地势力合作，意图旁敲侧击。　　 “该死！”他暗骂了一声，回复道：「你还安全吗？」　　 罗璇秒回：「我已经抵达，现在安全了，你呢？」　　 「你安全就好，我会没事的。」韩武当松了口气，他千怕万怕，就怕罗璇受伤，好在她很聪明。　　 至于那个帮派，他现在腾不出手处理，而对方想要找到他，也并非易事，他一点也不担心。　　 处理完了信息，他的目光再度聚焦在单筒望远镜上。　　 第五街已经变成了废墟，高架道路坍塌了一大截，下沉广场也被炸了个稀巴烂。　　 那两个玩家已经消失，但在王羲之传来的动态地图里，两个坐标点却正在地铁隧道里，时而靠近时而分开，简直如胶似漆。　　 “你能覆盖地铁出口吗？”他看向一旁的红蝶。　　 红蝶沉吟了片刻：“我得换个狙击点。”　　 韩武当点点头：“没问题，这样，我们分而治之，我会在地面上行动，你提供狙击掩护。”　　 “注意尽可能留在开阔的地方，别被引到背街小巷里去。”红蝶蹲下身子整理狙击步枪。　　 韩武当从大楼上一跃而下，利用翼装灵活地在楼宇之间飞舞，眨眼间就掠过第五街上空，救援队已经冒险进入，大量的新闻无人机正在拍摄，街道上的传媒显示器都在转播媒体报道。　　 “……以上就是最新的报道，这里是新闻5台，我是你们……等等，我们有一条插播广告！”　　 “泪城的居民们，当危机降临，你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需要力量和准备。”　　 “瑞兹老爹枪弹超市，我们理解你的担忧，因此，我们特别推出紧急安全大促销！”　　 “从经典的手枪到最新的全自动武器，从便携的防身装备到家庭防御系统，我们应有尽有。”　　 “保护您的家人，保护您的财产，瑞兹老爹枪弹超市是您坚强的后盾。”　　 “不要错过！限时优惠，折扣高达50%！立即行动，让您的家庭更安全，让您的心灵更安宁。”　　 “瑞兹老爹枪弹超市，您的安全专家，立即访问我们的网站或前往最近的店铺，让我们帮助您准备迎接任何挑战，选择瑞兹老爹，选择安全的未来。”　　 韩武当飞过大屏幕面前，他的脸颊被屏幕的光彩照亮，屏幕上出现巨大的“sale”字样，旁边是一系列折扣和优惠信息，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下方，伤员正在被机器狗从瓦砾中救出，亲人们哭泣着团聚，家庭在狂喜中失而复得，但一个个如此真挚、如此感人的新闻，却丝毫比不上军火集团的利益。　　 他的身影如利剑般飞过，前方的地铁出口近在咫尺。　　 韩武当故技重施，一个眼镜蛇机动，他就降低速度，借助一旁的路灯杆，他稳稳落地。　　 “我已经就位，可以提供掩护。”耳边传来红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安心。　　 韩武当消失在瞄准镜的视野里，红蝶赶忙切换热能信号，却还是没法看到他。　　 “放松，我现在在隧道内部，我看到他们了。”韩武当给她报了个平安。　　 达丽雅和伊曼纽尔仍然在缠斗，达丽雅身上携带的智能武器多到完全不科学，黑色的皮衣，简单的短裙加长袜，没道理还能不断掏出一堆一堆的武器，这根本就是神秘。　　 伊曼纽尔也不是善茬，他的再生能力几乎可以媲美达丽雅见过的邪神眷族，这个男人硬抗了子弹、火焰、腐蚀化合物，至今没有表现出颓势。　　 可达丽雅却知道，自己已经占据了上风。　　 没人可以一直使用神秘力量，理智值不断下降，神秘值不断燃烧，由此带来的还有无差别的变异，以及深入骨髓的某种“笃定”，甚至是“信仰”。　　 伊曼纽尔的脸色正在变得越来越苍白，他的眼神越来越浑浊，体表的鳞片越来越厚，还分泌出丝丝缕缕的透明黏液，每次呼吸的时候，都会口吐泡沫，和螃蟹一样。　　 他絮絮叨叨，称颂着那尊独眼的，卷须如蛇的，七彩湛蓝的存在。　　 达丽雅甩了甩头发，咧嘴一笑。　　 “下地狱去吧，大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