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城老城区，中心地带。　　 一座未竣工的高层大楼如同冰冷的巨人遗骸，静静地矗立在繁华的背后。　　 其混凝土结构只完成了一半，裸露的钢筋如同血管般穿插其间，外立面的玻璃幕墙安装了一半，另一半则是开放的框架，透过框架间的空隙，可以窥见泪城的天际线和远处的霓虹灯海。　　 内部一片混乱，未完成的楼梯和电梯井像是通往未知的通道，每一步都伴随着回响。楼层之间，偶尔能见到没有拆除干净的脚手架，它们在风中摇摇欲坠。　　 尽管危险重重，这座废弃的建筑工地还是吸引了许多少年和视频创作者，他们在这里寻找刺激，不少人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标记，涂鸦和签名遍布在墙壁和柱子上。　　 韩武当提着一个袋子走进楼里，他使用爬绳器，沿着垂下来的钢缆向上攀登，高楼上的风声呼啸，随着爬绳器的呜呜尖叫，有不少鸟类被惊醒，从巢中飞出。　　 距离地面三百米，几乎是御剑飞行的高度。　　 这里才到高楼的腰线处，向上还有超过五十层，在设计图纸里，它本该是一座两百多层的摩天巨厦，屹立在一千多米的高空。　　 韩武当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里。　　 前方未完工的露台上，一个女人坐在黑色的器材箱上，正在擦拭着手里的消音手枪，她内穿简朴的紧身作战服，外面披着一件棕色双排扣风衣，长发扎起，曼妙之中又有几分飒爽英姿。　　 “你还真穿高跟啊？”　　 靠近了，韩武当这才看清，她的靴子很漂亮，尖尖的高跟闪着黑色冷光，足以轻易洞穿血肉。　　 不是之前说好的那双鞋，但韩武当理解她的选择，毕竟实用性永远都要排第一位。　　 “你以为我和别人一样，整天都说些骗人的话吗？”红蝶转过头来，眸子黑白分明，锐利非常。　　 韩武当不接话，他扬了扬手上的袋子：“靠过去些。”　　 挤开红蝶，他也坐在了器材箱上，霸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红蝶无奈地捋了捋额前秀发，没说什么。　　 “过充电池，超载电容器，苹果派口味的蛋白棒，还有这个……”韩武当拿出一个粉红色的瓶子。　　 “樱桃味无糖气泡水。”红蝶笑笑，她的脸部线条更柔和了：“你还记得。”　　 “嘿，我能说什么呢，我的记性还不错。”韩武当把气泡水递给她。　　 红蝶白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韩武当是在满嘴跑火车。　　 只要是义体人，只要有延髓储存芯片，它就会帮助你以更高的效率调动神经记忆，并储存一份数字记忆做为不时之需，因此记性并非是重点，在乎和关心才是。　　 “你看那栋楼。”红蝶拧开气泡水喝了一口，她递给韩武当一个单筒望远镜。　　 韩武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栋有些年头的高层住宅楼，就建在老城区和新城区的交界处，视野很好，能够俯瞰到环绕城市的快速道路和电磁高速路。　　 红蝶继续指点：“42层，阳台的窗帘后面，我给你同步热能信号。”　　 韩武当切换滤镜，立刻透过窗帘看到了一架高倍率望远镜，望远镜上的热能信号很充足，其利用电动马达和陀螺仪来确保平衡以及稳定性，铝合金的外部结构导热良好。　　 “我看到望远镜了，怎么了吗？”韩武当有些疑惑不解。　　 “你看室内，看到了吗，我把热能敏感度调高，你注意看和室温相差不大的东西。”红蝶开始调整她架设好的一台仪器，这台仪器通过捕捉中红外和远红外信号来增强热能敏感度。　　 韩武当的视线里，深蓝色的背景开始变得更深，而四具人体轮廓则慢慢亮了起来，但当敏感度调整到如此级别后，望远镜简直就像是一颗小太阳，已经完全变成白色。　　 “才死不久的尸体，还没有彻底冷却。”韩武当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他更加细致地观察：“那是碗仔面的轮廓吗？水壶还热着，有人才烧水不久，这里刚刚还有人活动过。”　　 红蝶点点头：“你再看，望远镜是不是能直接看到你刚刚和伏特动力集团无人车队交战的位置。”　　 韩武当看了过去，果然如此，他顿时一拍脑袋：“有人在监视我？”　　 “嗯，我刚刚去立体车库的时候，感受到从这栋楼传来的视线，我利用狙击镜观察玻璃幕墙的反光，看到了一个躲在望远镜背后的女人。”红蝶从袋子里拿出过充电池，给自己的器材补电。　　 “你说得对，但她怎么会知道我会在那里和无人车队交战？”韩武当疑惑不解。　　 红蝶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有几分玩味：“你说，如果这些刺客每一个都有奇特的能力，那会不会，他们也有某种信息方面的能力呢？”　　 红蝶的问题让韩武当茅塞顿开，他脑袋灵光乍现，脱口而出：“占卜！”　　 “占卜？”红蝶差点把水呛出来：“为什么是占卜？”　　 “那你觉得是什么？”韩武当总不能说这些刺客大多都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玩家，他只好反问。　　 红蝶苦笑：“我本来觉得可能是某种远程侦测能力，但你这么一说，好像占卜确实更神秘些。”　　 韩武当立刻骇入该区域的监控系统。　　 可他发现，这片区域的监控系统经过连续几次断电，本地端的数据都损坏了，云端数据似乎也同步更新了坏的批次，导致他根本无法查到任何有用信息，这很诡异。　　 “你能找出这个女人前往了何处吗？”韩武当提问道。　　 红蝶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老办法，去现场调查。”　　 “我去，你掩护我。”韩武当点点头，作出决定：“另外，你自己也多注意，如果对方真的有占卜的能力，她说不定正是因为发现你注意到她，她才逃离的，你要小心。”　　 “嗯，我会的。”红蝶罕见地露出笑颜，韩武当盯着她的脸，觉得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笑容一闪即逝，红蝶板着脸，把狙击步枪架在了具备自稳定能力的蜘蛛脚架上，她可以通过网络连接来操控射击，不需要一直傻傻地守在瞄准镜后面。　　 韩武当从袋子里取出一套折叠翼装，给自己套上，拉紧了安全扣，也没有背降落伞，纵身一跃。　　 他展开双臂，像是鼯鼠一样滑行，翼装内置的液态骨架能够随着电流调整软硬程度，可以最大限度地模拟鼯鼠的飞膜，让他能够随意地控制方向。　　 短短几秒，时速就已经突破三百，他靠近了那座高楼，立刻偏转身形，翻滚着进入盘旋状态。　　 飞行了几圈，他找到了一次逆风的机会，猛然在空中扬起上身，如同战机做出眼镜蛇机动，巨大的空气阻力让他向上飞了几米，速度骤减，立刻进入了失速状态。　　 他翻动翼装，轻巧而无声地完成了最后几米的滑行，径直落入了42楼的阳台。　　 “就像一只真正的飞鼠。”红蝶的语音信息传了过来。　　 韩武当笑笑：“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　　 拉开窗帘，他开始扫描室内的所有痕迹，立刻发现了一连串的指纹、飞沫和汗水，表层检索发现都和死去的一家四口不匹配。　　 他又开始扫描一家四口的死因，结果发现他们竟然都是在同一时间由于呼吸过度急促，造成了空气栓塞，由此引起肺部缺血死亡。　　 这是一个夸张的死因，概率之低，绝对没可能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家四口同时中招。　　 韩武当自认为他已经想通了关节，这个玩弄占卜的家伙，还有着类似放大噩运的力量，他自己体验过了，连续的倒霉和意外，即便对他也不是一件容易应付的事情。　　 “这一家四口同时死于空气栓塞的可能性是？”韩武当联系红蝶。　　 “零。”她很坚决。　　 韩武当毫无保留，任何的信息都有助于红蝶了解敌情：“我们的目标不仅能够占卜，还能操控意外或者放大噩运，现在回头想想，我已经体验过一次了。”　　 “明白，还有其他线索吗？”红蝶询问道。　　 韩武当继续扫描，他发现房间里的人是迅速撤离的，那肯定是个女人，而且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馨香气味，那是鲜花、香水和点燃的沉香混杂的味道。　　 化学嗅探器已经锁定了这种气味，其气味分子在空气中的浓度大约是0.004ppm。　　 如果通风良好的话，很快就会被稀释，他没有多少时间浪费了。　　 迅速离开住宅楼，沿着化学嗅探器的指示方向，韩武当快速下楼，联系红蝶：“我发现她的气味了，正在追踪，我会开启信标，方便你同步我的位置。”　　 “收到，尽可能呆在开阔地带，我掩护你，如果遇到有墙壁的地形，你就报三维坐标，我手里有不少二段助推的破甲狙击弹，穿几堵承重墙没问题。”　　 红蝶顿了顿，又道：“对了，我还带了五枚可以a射b导的尾翼稳定弹，如果目标可以被弧形弹道击杀的话，你就说一声，我会给你子弹的导引权限。”　　 “我就知道你最可靠。”韩武当摇头失笑，他喜欢和红蝶合作，这女人有着旁人无法能及的狙击想象力。　　 红蝶把韩武当的话还给了他：“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　　 一路下楼，韩武当发现空气中的气味浓度正在稳步上升，他十分惊喜。　　 很快，他站在了一座霓虹灯牌的面前。　　 「芭芭雅嘎通灵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