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白无恙总算是来到了与老弟约好见面的商场，看看时间，再有半个小时不到，今天就该翻篇了。　　 “九个小时！你知道我这九个小时是怎么过得吗？”　　 算了，不去回忆那些，在进场前，先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个新建的商场，前些年官方告示上说这将是本市未来最大的一座集休闲、购物、美食、娱乐、学习、办公等要素于一体的综合场所。　　 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这个商场目前只开放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正在修建中。　　 商场现开放了四个区，东区休闲区，南区娱乐区，西区美食区，北区购物区。　　 现在白无恙的位置就在北区以北，只不过这一块还有一个规划中的工地，那里也属于商场规划的一环，目前已经起了六层，屋顶上闪着光，应该是警示灯。　　 试着给老弟打了个电话，很好，打不通。　　 距离这么近，要么就是附近的基站坏了，要么就是运营商的服务器炸了。　　 打开定位，倒是能看到一个绿点在屏幕上闪烁，位置应该就在商场里边。　　 知道了方位，白无恙并没急着去找人。他拿起手中的刀，刀刃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缺口，整个刀身也出现了一定的卷曲，想靠着这玩意杀进商场显然不现实，还得另外找武器。　　 鱼竿是指望不上的，韧度有余，硬度不足，小刀不适合突围作战。　　 看了一圈，他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工地，正常情况下，工地里应该还有不少东西。　　 工地外围拉了防护，也没什么路灯，人似乎也比较少。　　 趁着天黑，白无恙小心摸过去。　　 说是围栏，其实就是两层铁皮，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那种，进去也很容易，他都没关门。　　 “让我看看这工地里都有啥。”　　 此时此刻，白无恙想不到其他还能比工地更有安全感的地方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板砖、钢管，感觉随随便便都能抓到一个杀器。　　 可要仔细一看，能随意丢在这外面的要么就是一些老旧边角料，要么就是特别笨重的物件。　　 “怎么着本帝也得找个趁手的棍棍才行。”　　 手电筒的光朝建筑内一扫，果然，好东西都在屋里。也不全是好东西，还有两个搁哪搔首弄姿的工装变异人。　　 “问题不大。”　　 随便捡了一根生锈的细钢筋，按照之前白无恙对这些变异人实力的评估，有这玩意应该能对付了。　　 上前没走出两步，白无恙才后知后觉地意思到一个问题，这些变异人这么弱，而隔壁就是商城，按道理说怎么也该有人能窜到这边来了，不应该这么空旷无所防备才是。　　 正思索间，就听先前看到的那两只变异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冲来，同时，那变异人专属的低沉嘶吼也逐渐靠近。　　 白无恙左手持刀右手持棍，一刀砍上前面一只的脖子，紧接着身形下压，避开紧随而来的另一只的挥爪的同时，一钢筋打断其膝盖。　　 “砰”一声，后者倒下，白无恙顺势抽回钢筋，反手从下往上刺穿先前那只只是挨了一刀的变异人的脑壳。　　 “砰”。　　 “这不挺简单的嘛。”　　 说罢，抽回刀再在第二只脑袋上补了一击。　　 直到两只变异人完全停止挣扎，白无恙这才拍拍手上的灰尘，起身继续朝屋里走。　　 就在刚才白无恙可是清楚看见，在这屋里的一楼有一堆钢筋，这玩意又直又硬，简直是每一个男人心中的梦中情棍。　　 “唉呀妈呀，不行，这玩意太沉了，到手舞弄不了两下。”　　 原本白无恙的目标是三厘米粗两米多长的一根杠精，还没拿起来，他就放弃了，这玩意不是正常人能用的兵器。　　 一通翻找，白无恙才勉强找到两种趁手的棍子，一种两厘米左右粗，一米多一点长，重量在三公斤左右。一根估计不到一厘米粗，长度大约七十厘米，一根一斤不到，别看这种细，但强度绝对没问题。　　 上手的那一刻白无恙就已经想好它们的用途了，粗的负责暴力输出正面打击，细的就当刺客，一棍子戳下去，简单好用。　　 正当白无恙为自己选好了武器暗自窃喜之际。　　 “咚！”外面似有高空坠物，下一刻头顶就响起起了“滴滴滴”的声音，尖锐急促，应该是触发工地的安全警报。　　 “我靠，就六层楼你也配警示器啊！”　　 “嘶哈～”　　 与此同时，四处都传来了变异人的低吼，而在不远处的围栏外，拍打声也噼啪作响。　　 白无恙不知道工地的那个铁皮墙能不能扛得住外面那些家伙，但他知道要是自己不想点办法，高低得受点小伤。　　 因为，有了第一个警示器响，受到刺激的变异人开始在楼里乱窜，一下子不知道又激发了多少警示器。　　 以至于白无恙脑子里除了尖锐的警报就是震踏楼板的脚步声。　　 不仅如此，外面的变异人也被警报陆陆续续地吸引了进来，在门口聚集了一大堆。　　 “嘶！这些家伙都是从哪刷新出来的?谁家工地里这么多人?”　　 没法多想，已经有不少变异人有意无意间探查到了白无恙的踪迹，张牙舞爪、成群结队地朝着所在的方向涌来。　　 不过，问题不大。　　 这个工地占地数万平米，各处墙体间并未建立起太多的隔断，很多地方都还是通路，使得白无恙可以不受阻碍地逃往四面八方。　　 “让我给你们秀一波走位。”　　 遛狗计划第一步，绕。　　 虽然变异人来自四面八方，但它们主要是被警示器惊扰，所以不会完全跟着白无恙，然而这反而更危险，这意味着只要警示器还在，它们就会一直遍布在全场各地，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引发暴动。　　 因而白无恙需要先破坏掉这些警示器。一般情况下警示器都是固定在某个不易被破坏的位置，且在发出警报时会闪躲红灯。　　 离得最近的一个就在二楼。　　 兜了个大圈，将大部分追来的变异人都引到身后，找准时机，快速冲上二楼。　　 此刻，警示器周围防守薄弱，面对冲来的变异人，白无恙丝毫没有含糊，一棍子下去，眼前的一颗近似球体直接在光影中爆成液体，建筑用螺纹钢不比其他日常用工具，这一击下去威力极大。　　 目标定位在那个红色的地方，砰！　　 霎时，白无恙只觉得双臂发麻，这警报被固定在楼梯拐角的墙上，若非提前有准备，这反震足以震断成年人手臂。　　 不用猜也知道，这个警示器是来提醒经过的人注意不要从楼梯口摔下去了。　　 “妹的，你这警示器一点都不安全，等回去我一定举报你们公司虚假宣传。”　　 一路上到四楼，看到第二个警示器，这回白无恙没敢直接打碎，而是简单用眼睛扫了结构，眼疾手快摁掉开关，制止了其继续瞎叫的可能。　　 如此上到六楼，越往上，楼层内的变异人也就越少，不过这显然不是白无恙预期的结果，也不适合躲避。　　 在绕了小半层楼后，白无恙瞅准时机，一跃抱住墙外还未拆除的脚手架，落到第五层。　　 而身后的那些变异人行动是完全不过脑子的，也跟着跳了下来。但他们的身体并没有白无恙的灵活，只能一跃到底。　　 “砰砰砰砰！”　　 重物砸落的声音像是深夜的烟花，只不过这场烟花在天上看不见，只能在地上看见。　　 此刻白无恙又一次感受到了极度的疲惫，整个人宛如被剥皮抽筋般难受。　　 勉强攀到窗户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上的鱼竿包猛得一沉，应该是被某只不识好歹的变异人自由落体时无意中抓住了。　　 也怪先前白无恙自己一时紧张失了智，忘了这一茬。　　 下意识扒住窗口，就连钢筋也不知丢到了何处，如今白无恙的身体疼得厉害，也不敢有太大动作，脱双肩包对他来说有些不太安全，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一同坠下去。　　 而与此同时，在白无恙的正前方，一只在五楼游走的变异人注意到了挣扎中的白无恙，那一瞬面目就变得狰狞起来，眼中绿光大盛，迈着不羁的步伐就扑向这边。　　 “开什么玩笑！就这也想威胁我?”　　 心一横，就在这只变异人即将靠近之际，白无恙双手一松，变魔术般出现了两根筷子，一左一右横插进它的两边太阳穴。　　 变异人身形为之一顿，接着就被白无恙整个向后掀翻下楼。　　 此刻，白无恙整个是倒挂在五楼窗口上，身上的渔具包也顺势被扒在上面的变异人拽了下去，就在刚才，白无恙只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眼前一个又一个人影朝着天上飞去，飞得越来越高。　　 隐约见，白无恙似乎还看见了一只白色的鸟人正在那高空之中朝着自己挥手，在召唤他一同前去。　　 “我可不会飞！”白无恙心中想着，但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地越来越轻。　　 那一刻他似乎有些后悔了，找知道在田孟荷那就该耍些无赖，在她那边住下，反正两个人年龄差距也不大，在现在的情况下，说不准处着处着还能有些什么呢？　　 “算了，就这样吧，反着我已经多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差着么一时半会儿了。”　　 意念消散，白无恙自有记忆以来，似乎是头一次这么轻松。　　 “……”　　 预想中那种粉骨碎身的疼痛感并未出现，虽然依旧很疼，但隐约之中却有着一丝难以描述的虚幻感。　　 “我死了吗？”　　 无人回应，虽然没睁开眼，但白无恙却觉得自己处于一个极为宽广、浩瀚却又极为空虚、寂寥的地方。　　 尝试着翻了个身，一直平躺着有种说不出地难受，但是失败了。　　 又过了许久，白无恙才勉强睁开眼睛，与预想得差不多，周围一片虚无，看不出半分颜色。　　 “人死了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吗？”沉默半晌，白无恙不自觉苦笑出声，“倒也还算不错。”　　 “话说我为什么会死来着?”　　 “哦。”　　 “为了找我那个青梅竹马。”　　 “她曾经和我一起长大。”　　 “我们约好要一起回去。”　　 “什么时候约好的来着?”　　 “大概是小时候吧。”　　 不知不觉白无恙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道道破碎的影像，两个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孩子，手牵着手逆着阳光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阳光，有点刺眼。”　　 心里这么想着，白无恙也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但是，没有阳光不行啊。”白无恙如此念叨着。　　 要是天黑了还没回到家，老妈会骂我们的。”　　 耳边传来一道稚嫩的带着细微哭腔的声音。　　 “阳光……阳光……”白无恙口中喃喃低语，“在天黑之前，我得带她回去，要不然……阳光……光……”　　 念叨着，念叨着，白无恙莫名觉得自己双眼传来一股温热，一道明媚的亮光透过眼睑刺如眼睛。　　 “哪来的亮光。”　　 白无恙皱起了眉头，极力想要躲避着一丝亮光，但这光却好似固定在前方一般，无法逃避。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在搞鬼！”　　 睁开眼，周围依然是一片空空如也，只不过不知什么时候，视野范围内突然多出了一个明亮的光点，环境变成了白色。　　 这虚无的世界在此刻有了天空，而脚下是一层澄澈的倒映着天空光明的……　　 “水吗？”　　 白无恙一时无法认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只是一种看得见却摸不着的东西。虽然摸不着，却又能将他整个人托举起来，倒是奇特。　　 “如果这世界只是这样的话，那也太无聊了。”　　 白无恙这么想着，强行支撑着身体坐起来，背节骨噼啪作响，伸个懒腰，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关节是安静的。　　 用拳头捶了捶身下的水面，那感觉像是在锤刚铺好的羽绒被，软乎乎的。　　 “让我来想想，这里应该有块地，地上种颗苹果树。”　　 “为什么是苹果树?”白无恙若有所思地挠挠下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本人也不喜欢吃苹果，只是觉得这里就应该种它。　　 “哦……我大概是饿了。”白无恙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在所有水果里，最便宜顶饱的就是苹果。”　　 “好困啊，让我再睡一会儿，我一个没事一天能睡二十个小时的人，今天跑了一天，半个城市都跑遍了，再不睡一会儿怕是得魂飞魄散。”　　 这么想着，白无恙又一头倒过去，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天上的太阳似乎并不喜欢他的懒惰，光芒一再变得强劲，以至于闭着眼睛都觉得令人头疼的程度。　　 “够了！”　　 白无恙恼怒坐起来，睁眼看到的却并非那一片虚无，而是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自己正坐在一个简易的架子床上，身边是一位看上去五十来岁，老实憨厚的小个子工人。　　 “你醒了，小伙子。”　　 工人憨憨一笑，两只手尽力往身后藏着什么，但是这番动作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其背后的亮光出卖了他所有的行为。　　 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工人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从身后拿出一个脏兮兮的手电筒，迟缓地关掉了开关。　　 “我看外面那群人都是绿眼睛，你是我从四楼上捡来的，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变成绿眼睛。”　　 “那我变了吗？”白无恙看看自己身上，手臂和腰侧有包扎的痕迹，不过并不专业，用的似乎是装修是挂腻子的网以及白无恙自己穿的衣服撕出来的布条，显然此前应该是有受到明显外伤。　　 好在白无恙提前有准备，身体许多地方都用书本做了防护，受伤的地方不多。　　 “没！你没变。你好着呢，我还听你说梦话要喝水吃苹果，可惜我这没有苹果。”工人看看四周，“我这吃滴都没有。”　　 “但我这还有点水，你要不要喝点。”　　 说着，工人从一旁的箱子里翻出来一个大水瓶，里面还剩着四分之一瓶水。　　 “谢谢。”　　 白无恙接过水瓶，他现在确实非常口渴。　　 不过他也没多喝，喝了一口，纯当润润嗓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白无恙看着周围漆黑一片，问。　　 “这里是工具间，装工具的地方。”　　 由于工作的工具很重，平日里工人下班后会将工具统一收纳在一个地方以便之后取用，而这个工具间也是整个工地为数不多封了门的地方。　　 正是有了这个工具间，这位工人才能相对安全地躲过过去十几个小时外面那群变异人的搜捕。　　 只是这个工具间里除了工具啥也没有，这个工人也有十多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工人搓了搓自己满是老茧和裂痕的双手，“我姓吴，你叫我吴叔就好。”　　 “白，吴叔可以叫我小白。”白无恙答应着。　　 “小白啊，好。”吴叔笑地近乎有些痴傻，“我看你也是白白净净的，真没想到你能在那群怪物堆里活过来。”　　 白无恙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他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为了找两根“大帝级棍棍”作死跑这来浪的。　　 根据吴叔的描述，这边爆发变异人的时间比白无恙那边还要稍微早一些，大约两点半，商场那边就闹腾起来了。　　 当时吴叔还在和工友们做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突然有好多人往工地这边跑，下面几层的工人还去拦了，结果都被那些家伙打伤了，变成了和他们一伙。　　 下午两点半，时间和老弟给白无恙打电话的时间差不多。　　 这就有些麻烦，那么长的时间，白无恙都跑了大半座城了，这商场里的人，该凉的也该凉透了，该变的也该变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