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盎然生机4
今天是白无恙这些天第一次窝在暖和被窝里睡觉,很快,困意袭来。 入梦是在一座荒岛上,面积不大,约等于普通中小学教室,以沙土为主,平均海拔一米多。这会儿阳光正好,最高点有颗直径一扎的树,绿叶里长着白色小花。 近海海水透亮澄净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远处海水湛蓝平和,一切安好。 若是换个文艺青年,这会儿高低得说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可现在白无恙只觉得,让现在的情况再维持几天,必定得饿死。 白无恙不会游泳,下海捕鱼明显不可能,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把主意打到那颗树上。 理论上这样的海岛不应该长出这样的树,但现在没法去想那么多。从树上掰下树枝,以树皮结网,枝条做框,编一个捕鱼笼。 在距离海岸五米左右的地方,沙床下挖一个坑,压上一块石头,石头周围布置些花瓣、花蕊碎片,将笼子罩在坑上,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应该能抓到些东西。 然后是水,海水不能直接喝,必须提前处理。 白无恙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晾在树上,底下用树皮丝拴个结,绑上石头,下面挖个坑,用于盛接水分。 原理很简单,夜晚海洋的里的水汽会附着在衣服上,凝结后受重力影响向底端石头汇集,掉入坑中。坑里用树叶铺成一个碗状,用沙子压实避免渗漏,以这地方的湿度,明天一早应该能存下小半碗水。 当然,这是理论。 “话说,我怎么会在这?” 白无恙只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城市里河那些变异人斗智斗勇,怎么转眼就玩上荒岛求生了? 想不通那些,手中材料有限,一棵树显然无法满足他对求生的基本需要,只能试着掰下一节树枝,底部撕成四条,养在不远处的土里,希望条件合适能否种出树来。 夜色渐晚,捕鱼笼里出现了些动静,连忙跑去查查看,是两条十厘米左右的鱼,还行,勉强能垫垫肚子。 由于没火,只能生吃,有点咸,口感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不太嚼得动,但却有些沙口,如同五块钱一小包的卫生纸口感。 也不知道怎么吃完的,白无恙保留了内脏和骨头,内脏可以用作鱼饵,吸引力比花瓣大得多。 骨头可用来做鱼钩,穿上内脏,一头绑在捕鱼笼顶上,只要鱼儿上钩,想跑就得带走整个笼子,而笼子本身收口,且下面有桩,限制鱼体积同时,让鱼根本跑不掉。 “我真是个天才。” 多余的骨头等晾干磨成粉,就可以给树施肥,估计能长得快点。 眼前世界如流光闪过,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一头鲨鱼搁浅了,一大清早,就在那不停挣扎,等白无恙发现时挣扎的动静甚至都挖好了一个坑。 一人一鱼大眼瞪小眼,这货体重估摸得有几百公斤,也不知道是贪图什么非得想上岸,白无恙自认以自己得小身板那它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满怀悲怆地摸着那一身光滑的鱼皮叹息:“这鲨鱼皮可以用来做衣服也可以当做房顶、床垫,鲨鱼牙齿可以用来做武器,颌骨可以用来做工具。” “鲨鱼肉没法吃,也不能说没法吃,够新鲜的话在产生氨之前或许可以试试。” 且鲨鱼是软骨鱼,骨骼没法保留,不过内脏有很多用处,肠胃可以用于保存水和食物。” 这么想着白无恙走位到鱼腐位置稍微一研究,困惑出声:“这鱼怎么这么还不分男女呢?” 正常来说,鲨鱼腹鳍位置有明显凸起的就是雄鲨鱼,没有理论上就是雌鲨鱼。但是吧,这条鱼什么都没有,连个孔都没有。 “你这家伙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观察一圈,白无恙甚至都没在这鱼上发现任何明显伤口,就好像是凭空送来当礼物的一般。 轻轻抚摸在它脸上,见其呼吸越来越困难,已然命不久矣,白无恙心中有些不忍,抬手试图遮盖住那双逐渐暗淡的双眼,安慰道:“放心去吧,眼睛里的玻璃体是透明胶体,虽然我没试过,但我认为应该可以当透镜用,等我有了火,一定把能烧的都烧了,也算慰藉你的在天之灵。” 说完这句话,鲨鱼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再也不动了。 白无恙为感激它,还特意给它磕了三个,才捡来一块石头,一边哭嚎,一边去拆鲨鱼牙齿。鲨鱼牙齿非常锋利,用来切割鲨鱼皮肤特别合适。 自那以后,小岛上立起了一块石头墓碑,碑上没有文字,但碑主人的功绩,值得所有岛民世代传颂。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在白无恙辛勤培养下,那个后栽种的树终于承受不住热切的期望,死了。 当白无恙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根只长出来不到十公分,也就比当时弄的假根长点,两米多高的树只有小孩胳膊粗,叶子也只有寥寥几片,就一立棍。 看来自己确实没什么养生物的天赋。 为此,白无恙郁郁了好长时间,也有可能是长期冷食加营养不良导致精神恍惚。 好在,母树上结果子了,是一种青黄色圆形果子不大,吃着咬人。过了一段时间,果子长成红色,也有拳头大,这才温驯了些,但也没啥味。 罢了,啃完果子往地上一扔管它长不长。 随着又一次天色渐晚,许是入了冬,白无恙觉得自己身上冷得可怕,鲨鱼皮早就风干失去保暖能力,尽力蜷缩在树叉上,试图利用树叶遮挡海面吹来的寒风。 此前用鲨鱼眼睛引火的实验失败了,根本无法聚焦。就算能聚焦也没用,整座岛上就一棵树,最多烧两天。想要活得长些,除非再搁浅一头筋,利用鲸鱼脂肪一方面可以保暖,还能熬油烧火。 “有冬天……背阳……西风。”牙齿打着颤,白无恙脑子里还在盘算此刻冷风风向,小声嘀咕,“中纬度。” 抬头望向天,“南十字。” “还有……” 白无恙努力回忆这段时间收集到的信息,从土壤成分、收获鱼类、云层变化等因素分析,试图判断自己所在的准确位置,可一低头,看着这个明显不属于海岛植物的树,他放弃了。 “累了,算了,就这么地吧。” 白无恙不再思考,尽可能不去想其他有的没得。 说来也奇怪,在这地方保守估计都呆半年了,没道理还没学会游泳啊? “是什么在阻止我学游泳?” 想到这,白无恙从树上蹦了下来,哆嗦着冰凉的身子,看着天边那大到不正常的月亮。 花了些时间热身,身上越来越冷,反正横竖都一个样,“下水!” 预想中的冰凉刺骨并未出现,反而是下半身是极其舒适的温暖。 “这不科学啊,怎么会天冷只冷一半的情况?” 一番思索,“真相只有一个!” “……” 猛一睁眼,白无恙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还躺在自己学生宿舍床铺上,只是不知何时被子溜到脚下只盖了下半。 按压太阳穴,试图逼退脑子里的不快,无意间注意到手腕上的表此刻正亮着,按照正常读表应该是…… “这玩意一天只有二十个小时?” 照一圈十个小时算,现在时间应该是两点多,手机里的实际时间是凌晨五点。 “话说我好像一直没怎么注意自己还戴着它。” 这块表戴着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要不是今晚上穿得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了。 表上的时间和游戏里的时间应该是存在某种关联,只是现在白无恙还没研究清楚。 想到游戏,“好像之前在五金市场的那个摆钟里找到一封信。” 坐起身,白无恙从手机里翻出照片,再三确认上面就是那种蛇形文字,把笔记本电脑打开,对照词汇表,试图逐字逐句去理解信中信息。 「尊敬的主教大人: 信徒多伦·亚士理写下这封悔过信,以此向您以及我们无上的主,表达我最诚挚的道歉,我辜负了教会和主的委托与期待,这是我的罪。 在那段迷惘的日子里,是主教大人您告诉我,只要全心全意成为主的信徒,主就会赐予我们所有,主会赐予我福泽,消除我的一切困苦、悲伤、病痛,让我所见所得都是幸福美好。 从那时起,我成了主忠实的信徒。 我自以为足够虔诚,我多行善事,广传福音,我想让世界各地的人们都知道主的事迹,成为主的信徒。 但,主教大人,我有一事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孩子在接受了主的赐福后,还是会死在那冰冷的河泽里。 主教大人,在沙兰,一枚银币是普通家庭一个月的收入,但每个沙兰成年人,每周要缴二十枚铁币代罪币,儿童十枚,一个家庭每月要缴至少三百枚铁币,这相当于家庭收入的三成。之外,他们还要缴纳城邦赋税、地主租金。剩下的钱养活自己都困难。 所有的人都在向我述说他们的苦难,但他们如此虔诚,为了祈求救赎,每次都会付出比规定多得多的代罪币,甚至买儿卖女,可到头来,却也只能勉强温饱,连个安定住所都难以获得。 主教大人,你曾经说,买卖儿童、传播疾病、出卖肉体、欺凌他人、偷盗欺骗等都是极恶,对此,我深以为然。 可三年前的旱灾,白面涨到二十铁币一盅(约四百克),赋税、租金、代罪币却一枚不少。一年前,沙兰人刚走出灾情,战争让赋税租金涨到收入的六成,所剩的钱根本不足以维系沙兰人民的生活。 所以,他们沾染了罪恶。他们没有别的出路,沙兰人民没有出路。 在倾听罪业时,我常常想,既然他们明知有罪,为何还愿意来教堂缴纳代罪币,恶人真的愿意赎罪吗? 我看到,在沙兰人民最困苦的时期,在城市的最中心,修建起了一座新的无比华丽的教堂,它有上百尺高,尖顶仿佛能捅到天上。 我知道,修建教堂的钱都来自于沙兰人的代罪币。 那其实是一座用沙兰人民的罪孽修起的建筑。 按理说,这座建筑本身就有罪。 沙兰人民每天所憧憬、膜拜的就是罪恶本身,他们怎么能没有罪? 主教大人,我想我已经不适合继续做主的信徒了,对于主来说,我应当有罪,我质疑了主的权威,我背离了主教的信任。 按照教规,我这是中了邪,理应在火刑架上首真火炙烤,涤荡灵魂。 我大概确实是中了邪,若是我上了火刑架,那些对我报以信任的孩子的灵魂,一定会通过火焰来撕咬我。 不,他们是善良的,处罚我只会让他们也沾染上污秽。 但我害怕,每每入夜,我的脑子里都是那些孩子们在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向我祈祷时所露出的苦涩笑脸。 每次他们转身离开,我仿佛都能看见他们背后有一只黑色恶鬼附在其身上狞笑,而我却无能为力。 作为一名主的仆人,我却没有能力帮助主的信徒解决困境,我想我也是有罪的。 主教大人,我想以戴罪之身,离开沙兰,去到哪遥远的蛮荒之地,去传播主上恩德,以此洗除我的罪孽。 或许,我能找到一种方式,能让沙兰人民真正欢笑起来。 主上最真诚的信徒:多伦·亚士理 xxxx年xx月xx日」 “……” 这封信很长,要白无恙自己翻译的话估摸得花不少时间,但可能是巧合,之前在找词汇对照表时找到过这封信的译文。 没记错的话,出自一本有些年代的小说,有些印象,主要讲的是黑暗世纪时期,一个背叛教廷,一路向东去寻找一个存在于传说中无比美好的天国的故事。 结局是什么白无恙忘了,好像是那人找到了那个天国,又好像没有找到。 “那座钟里夹这么一封信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白无恙没去联想此前黄安泰说的那个故事,二者之间隔着几百年,就算有什么关系也只是模仿者与被模仿者的关系。 “……” 早上七点钟左右,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响,学校里的人活跃起来。 李卫明揉着他蓬乱的头发,打着哈欠,如恶鬼般挣扎起来,眼里除了迷惘就是怨念。 “走了……该干活了。” 现在学校里负责网络的没几个人,想要偷懒都不太容易。 白无恙和萧文秉闻声穿好衣服下床。 由于醒得早白无恙倒是没显得有多疲惫,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两个人这些天到底干了什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