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小推车，装了些棉纱布、水桶、碳棒等杂七杂八的玩意。　　 白无恙负责推车，另外两人则负责掩护，脱离中心区域后三人迅速离开市场，顺带又去顺了两箱钢珠和小配件。　　 “我们还有事要处理，你是跟我们一起，还是先找个安全地方躲着?”白无恙看周围也没变异人追来，问黄安泰。　　 “你们先去，我去找找我车。”一方面，他清楚在当前环境下有辆自己的载具很重要，另一方面，既然这俩人说有事，那显然和自己关系不大，好歹也是多活了十几年的人，这些话外之意还是能听出来。　　 “好吧，出了市场就沿着外面公路往市区开，到时候扯白条为号。”　　 白条，也就是工地上常用的挂网。　　 “行。”　　 由于回去市区过程并不确定，白无恙不打算就这么带着梁海燕的骨灰，得先找个安全地方藏好。　　 地点在距市场不过两公里外一条跨河桥下，挖个坑埋好，表层植些杂草，掩人耳目。　　 并在附近找辆油车，拆掉点火器，在车底放了几盒弹珠以及弹弓弩配件，用废纸盒破海报做掩藏。　　 白无恙和柳灵钰这边很顺利，不过半小时，就开车回到市场大门外。　　 反观黄安泰就不那么幸运。　　 几人分开后不到五分钟，市场内原本聚在一起的变异人突然变得躁动，向四周扩散，原本黄安泰还想收集些物资，结果被一队变异人发现，并以堪比短跑运动员的速度追击而来。　　 黄安泰本能心慌，但想到此前白无恙的解说以及这些天东躲西藏的经验，情绪立刻冷静下来，转身爬上楼顶，市场里的屋子挨得很近，且层高差不多，相比地面反倒显得更加平坦。　　 只是让他没想到，现在的变异人有着远比刚才更高的智商，竟也有些避障跳跃能力，能紧紧跟在身后。　　 并且这些变异人仿佛不知道疲惫和疼痛，许久之后也依然能死追着不放，即使以外摔倒楼下，也能挣扎着爬起来。　　 更难受的是，这些变异人之间好像存在某种联系，随着黄安泰跑得越远，不仅没能摆脱他们，反而越距越多。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对付成群变异人最好的办法是利用地形走位，这些变异人虽然很猛，但似乎并不太注意脚下地形，只要能依靠身法多绕几圈，他们或许会被绕晕。　　 胸中提着一口气，黄安泰开始在各楼层之间来回逃窜，有时候甚至会绕一大圈返回原地，为的就是尽可能将这群变异人聚集起来。　　 “前面有机油，虽然那玩意不易燃烧，但附着在可燃物上能烧个没完没了。”　　 心中有了主意，黄安泰最后溜了一圈这群变异人，立刻窜进一间屋子，手中弹弓弩连连发射，打破油瓶子，数不清的金黄色也有“咕嘟咕嘟”流淌一地，就这黄安泰还不放心，待变异人靠近，又特意领着它们来回经过，确认大部分变异人身上都沾满了油，拿出电池锡箔纸，往变异人群一丢。　　 不多时，一点火光开始在变异人群中蔓延。　　 此前白无恙说过，这些变异人并不痛怕痛，但会受到伤后会影响它们感知能力。火烧的效果并不比电击差，只是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黄安泰并不在乎损失，他只在乎能不能跑出去，反正这市场里应该没别的活人，一把火烧了也不会徒增罪孽。　　 身后没了变异人追杀，黄安泰求生压力大减，迅速逃到停车场，拉动弹弓弩解决盘踞在此的变异人，找到自己的吉普车，开门，直冲向市场大门外。　　 回到白无恙他们这边，那叫一个安静祥和。本来五金市场就在城市外围没什么人，市场里的人还都聚集在一块，现在放眼望去一具人影都没有。　　 “时间差不多了。”白无恙拿出手机，笑地谄媚捧到柳灵钰面前，“幸运之神，请向你忠实的信徒赐予祝福。”　　 柳灵钰冷哼一声，本想耍点小性子，但看在那张仿佛人畜无害的脸，表情又软了下来。　　 角色状态：　　 「血量值：14/20，状态：还行」　　 「体力值：12/20，状态：还行」　　 「饱腹值：10/20，状态：还行」　　 「舒适度：11/20。状态：还行」　　 「当前可食用道具：鱼x14，每条鱼4点」　　 「当前可装备道具：无」　　 「当前可触发道具：无」　　 「温度：54/100，状态：阴冷」　　 「湿度：96/100，状态：潮湿」　　 「亮度：77/100，状态：明亮」　　 昨天柳灵钰钓了七个骨头，四条鱼。骨头全用了，让两颗苹果树达到即将成熟状态，再有七天就能杀了。　　 只是白无恙不太理解自己在游戏里只是坐着钓鱼，又没干别的事，怎么还能掉血掉体力?　　 不过也没别的办法，将就过咯。　　 许是钓鱼期间过于无聊，柳灵钰看着手机屏幕，问道：“你昨天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白无恙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昨天你和姓黄的说的活着的意义那些。”　　 “那个啊。”白无恙手指敲打方向盘，目光是时不时看向窗外，“人活着本身没有意义，需要当事人凭借自身经历赋予其意义。我说的那些不过是想知道他是否真的给自己上过信念，否则即使当时不和我们一路，也不可能活着找到家人。因为他没想过在找到家人之前可能遇到的问题，也没想过万一找到或没找到之后该如何做。那么他活着和死了也没区别，而这样的人既怕死，也怕活。”　　 “结果和我想的一样。”白无恙耸耸肩，“我就多问一句他就改主意了，如果我走的是一条死路，那他走的每一条都是死路。”　　 柳灵钰觉得自己似乎是听明白了这些话，但同时她又有些迷糊，如果当时白无恙是抱着必须找到梁海燕的信念来找她们的话，现在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其内心是不是也死了活着都差不多的状态。　　 “那你，是抱着什么样的信念呢？”柳灵钰试探问道，心中的期待让他无心在关注手机屏幕。　　 “我?”这似乎对白无恙也有些为难，“好玩?”　　 “好玩?”　　 “观察世界事物变化事件很有意思的事，它是什么、为什么、会怎样，其间细节都很有意思。不过这种有意思建立在完全主观情绪基础上，我得先感兴趣，再深入观察。否则一件事物中承载了太多不属于我的意志，只会让我成为木头。”　　 “所以在你看来，现在世界变成这样也很有意思?”　　 “怎么不呢？”白无恙反问道，“如果你不对这个变化感兴趣，那么当前的环境对你而言将会极其痛苦，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将苦难当成生命的意义。生命的意义永远是让自己保持愉悦，即使经历苦难，也必须在可期待的未来有能让自己快乐起来的事情发生，否则再长久的生命也毫无意义。你可明白?”　　 这时候，柳灵钰才明白此前自己对白无恙很多看法都存在很大的误解，或许梁海燕的死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有意思的事物消失了，之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这件有意思的事情变得更加有意思一些。　　 “好玩……”白无恙看着手机屏幕里平淡无波的海面，呢喃道，“这个也很有意思吗？”　　 正这么想着，突然天色剧变，屏幕里的天色陡然昏黑一片，似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还没来得及向白无恙询问情况，“轰”得一声，屏幕里、屏幕外同时炸响。　　 “嗯?那家伙在里面干了什么?”白无恙道。　　 寻声望去，滚滚黑烟从市场里升腾而起，赤红色火光如同一头熔岩巨兽撕开建筑，从地下爬上来。　　 而与此同时，游戏里一道闪电劈下，不偏不倚劈中了一颗即将成熟的苹果树，火星生起，连带另一颗施过肥的树也被点燃。　　 “火！起火了！”柳灵钰惊呼。　　 “嗯，我知道。”白无恙语气平静，“估计是那中登遇到变异人群打不过放火了。”　　 “不！不是，是你的树起火了！都烧两颗了！”　　 “纳尼！”　　 白无恙紧忙夺过手机，忙不迭的开始殴打苹果树，扛着灼烧和打树的伤害，在还剩最后一点血时，熄灭大火，勉强保住最后一颗树苗。　　 “呵……呵呵。”　　 辛苦等待八天，眼看着最多一周树就要长成了，结果来了这一出。　　 白无恙后背重重砸在座椅靠背上，身体向前滑动到一个危险的为止，双臂无力下垂，手机自然落下，嘴唇微张，目光呆滞。　　 “阿巴……阿巴巴。”　　 “你没事吧？”柳灵钰关切道。　　 “我的人生毫无意义，算了，毁灭吧。”　　 “不至于吧?”刚才柳灵钰还听白无恙说得头头是道，怎么转眼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我等了这两棵树八天！八天！你知道这八天我是怎么过得吗？为了它们我钓了八天的鱼，我是一杆没中啊！再空军的钓鱼佬八天也能钓点东西上来吧！好吃好喝求人求了四天才有现在的结果！全都没了！呜哇！”　　 柳灵钰上一次见有人哭得这么凄惨，还是弟弟开始被母亲逼着背《藤王阁序》的时候。　　 一时拿不定主意，柳灵钰只能学着以前安慰小弟的样子将白无恙搂进怀里，轻拍后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别伤心了，不就两棵树嘛?总会再长出来的。”　　 闻言，白无恙哭得更大声了，“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白无恙坐起来，眼眶带着红，义正词严道：“东西被毁其意味着此前某个阶段的付出丧失价值，而不单单是这件物品这么简单。正如小时候父母答应给孩子的奖励没有兑现，其代表的不是这件物品的得失，而是孩子为了这件物品所付出的努力被否认了价值。一个丧失自我价值认知的孩子，长大以后也不能指望他有什么人生目标。即使是后来弥补，但二者的定位并不对等。”　　 “所以，对于这种情况，你不能这么安慰。”　　 柳灵钰不解，“那该如何说?”　　 “第一步，你得承认这期间的付出拥有价值。先得表扬到位，比如成绩进步了、家务做完了很棒等，稳住其自我价值认知。第二步，说明出现问题的原因。是买不起、还是被损坏、亦或是家长脑子灌浆糊送人了。说明白客观原因，这点很重要，小孩子心中自有一杆秤，他能够平衡这个坑和这坨浆糊的分量是否相等。这是在平衡他的价值认知体系。最后说明如何弥补。是再补一份一模一样的、换个价值更高的、亦或是什么都不做。这一步是让孩子明白什么事会对应什么结果。这是让孩子修正价值预期。”　　 “以上全部完成，才算正确的价值观引到。明白否?”白无恙认真询问。　　 柳灵钰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很好。”白无恙朝她招招手，道，“来，抱着，咱们继续。”说罢，又钻回了柳灵钰怀里。　　 柳灵钰脑子里一直在回忆先前白无恙说的话，她打心里认为这些话没有问题，但是话到嘴边，却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半晌，白无恙叹息着挣脱出来，无奈道：“罢了罢了，钢板硌脑袋。”　　 “钢……”　　 这话令柳灵钰闻之大怒，这已经是这家伙今天第二次拿这事来揶揄自己了，正要挥拳去捶，却被俯身躲开。　　 白无恙捡起手机，看着空旷了不少的小岛，有些惋惜，“也罢，树是我种下的，玩游戏就该容得下变量，要不然就变成游戏玩我了。再说了，这骨头也不是我钓上来的，要论劳动付出，还得算你一半，你都没意见，我也没理由矫情不是。”　　 拍去手机上的灰尘，白无恙掰开柳灵钰紧握的拳头，把手机塞到她手上，笑意和煦，“还得麻烦你多发神威，等后面积累够了，我让你见识见识这游戏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哼！”柳灵钰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当何应对，就是觉得没想象中那么生气了。　　 不多时，从市场里冲出来一辆黑色吉普，里面坐着一个被熏黑脸的中年男人，正是黄安泰。　　 “快跑！那群家伙追来了！”驾车滚滚而去。　　 白无恙也瞅见其后一片飘火，舌尖舔过嘴唇，兴奋喊道：“坐稳，我要出发了！”　　 前后两辆车一路向着市区冲去，其后跟着一片满面红光的变异人。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他们才没再看到后面那堆身影。　　 “坏了。”白无恙惊呼一声，“那群家伙不会吧这座城给烧了吧?”　　 之前在商场时白无恙就想过要不要放把火把那边的变异体都给清理了，但想想还是算了，保不齐会有什么其他麻烦。这下子怕是会比烧商场还难收拾。　　 话音刚落，车窗上啪嗒一声，接着淅淅沥沥雨滴从天而降，舒缓着城市里紧张气氛。　　 前面的车放缓速度，两辆车并列而行。　　 “你打算去哪?”黄安泰问。　　 “有些事，我要先回学校。”白无恙答。　　 “也行，我们一起。”　　 “你不去找你老婆孩子了？”　　 “会找，但我孩子也在学校，不好找。”　　 “行吧。”　　 黄安泰孩子在上中学，那时间正是上课时候，一个人贸然过去很危险。　　 “……”　　 白无恙和柳灵钰两者学校相距不远，差三四公里，基本算同路。　　 途经一家超市，发现里面正发生变异人暴乱。　　 看着超市里无比狂暴的变异人，黄安泰问：“怎么说?”　　 “去看看，说不定能有其他幸存者线索。”　　 两人带上装备，白无恙把柳灵钰留在车内，并叮嘱道：“待会可能有不少变异人冲出来，你看准时机开门，提供掩护。”　　 柳灵钰点头表示了解。　　 到超市，两人就看见三四个青年在一群十余只变异人追赶下四散奔逃。　　 “没有二次变异体，问题不大。”　　 两人打定主意，小心潜伏靠近。　　 “打！”　　 白无恙设计的弹弓弩射速不算慢，两人一分钟能射五十几发，对付这几只变异人轻轻松松。　　 而那几个青年在察觉到有人在救自己，也是喜出望外，挥动手中武器，朝着变异人弱点边打边退。　　 很快几救解决了这次小危机。　　 “多谢两位大哥相助。”说话的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很是精壮的小伙子。　　 “路见不平。”　　 白黄二人的装备都是在五金市场里量身打造的全方位护甲，除了一双眼睛，其他都没露出来，对方自然也看不出他们的模样年纪。　　 白无恙看着他们身上的背包，问：“你们从哪来的?”　　 “枫谭大学探索队的。”精壮小伙道，“你们是……”　　 “我是枫谭大学学生，这位是我的同伙。”　　 “是同学啊。”　　 得知是同学，那几人也很高兴，不过白无恙并没打算在这多叙旧，直言道：“话不多说，你们既然是来找物资，我们也帮你一把，待会一块回去。”　　 “好。”　　 在这之后，几人都没遭遇大量变异人围攻，正准备搬运物资也很是顺利。　　 原本探索队只是人力过来，没想过搬运多少，但既然遇到了白无恙等人，自然想要多带些回去。　　 “没问题。”　　 白无恙答应了，两辆车应该也能多带几百斤。　　 运完一趟，车内的柳灵钰叫住他，有些羞于启齿，但还是很认真说道：“卫生用品，也请带些回来。”　　 白无恙没多问，转头去了超市日用品区，把常见的不常见的都打包了些。　　 直到车内车顶再也都再也装不下东西，几人才坐上车，朝着枫谭大学学校方向前去。　　 “我叫公孙泓，不知二同学怎么称呼?”说话的是刚才那名精壮男生。　　 “李卫明。”白无恙道。　　 “柳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