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莲醒来时，已天光大亮。　　 慌忙收拾了就要出门。　　 渔船昨日已归，今天是要去向老家学医的。　　 “别忙，丰儿一早就去你师父那儿给你告了假。”封氏拉住了就要夺门而去的英莲。　　 “我和你爹昨夜都睡得沉，你起来熬药我们都不知。”　　 英莲一怔，她何时熬药了？　　 略微一想就知道是施益丰说的，面上发热，微微垂下头。　　 是了，他要帮她去向老家告假，自然得有理由。　　 爹娘都不知她身子不适，他也只能编一个被她熬药吵醒的借口。　　 不然如何解释他知她夜里难受？　　 喝着施益丰熬的红豆山药粥，英莲听封氏在一旁唠叨。　　 “累了那么些天，丰儿也不多睡会儿，一大早就去海边分渔获了。”　　 红豆全部熬出了沙，山药软糯清甜。　　 猜到施益丰定是昨夜熬药时就泡了豆子，英莲心里也甜丝丝的。　　 直到封氏走到面前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英莲这才回过神。　　 “又想什么想痴了。”封氏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　　 “想……想药方。”英莲懊恼自己最近真是撒谎成性。　　 “中午你和丰儿在家自己吃饭，我去你冯婶子家帮着处理渔获，也学学这里的菜。你冯婶子定要留饭的。”封氏嘱咐英莲。　　 各地食材不同，自有处理方式，封氏已经学了不少槐县的本地菜。　　 反正甄士隐与英莲中午都不回家吃饭，封氏也时常去董家吃。　　 英莲胡乱地点点头。　　 封氏走了没一会儿，施益丰就背着一个大竹筐回来了，筐里全是这次出海他分到的东西。　　 “妹妹身子好些了没，怎么不躺着去？”　　 见英莲站在院中，施益丰开口询问。　　 “好……好多了。”英莲的脸又红了。　　 她想问他如何知道她昨夜腹痛，可这话怎么问得出口。　　 “这次打的海螺多，咱们中午吃海螺烫面包。我在獭儿家吃过一次，味道极鲜的。”　　 施益丰说着就将竹筐中的东西倒入取来的大盆中，贝壳撞击声叮叮当当的。　　 准备将各类海鲜分类，能这几天吃了的，就先养在盆中，吃不完的得腌、晒起来。　　 英莲要上前帮忙，施益丰不让。　　 “腥的紧，倒沾了你的手。我很快就弄好了。”　　 没办法，英莲只能在院里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就是不想回房中去。　　 晾晒的草药翻了一遍又一遍。　　 偷偷瞧着施益丰将海螺壳砸碎取肉。　　 被英莲灼灼的目光盯着，施益丰也不好受。　　 忆起了昨夜的那个梦，面上泛起红晕。　　 英莲还以为他是被晒到了，拿了斗笠让他戴上。　　 戴着斗笠的施益丰再抬眼时，只能看到一半的英莲。　　 目光落在英莲的小腹处，梦中滑腻的触感似在指尖，一不留神，锤子就落到了自己的指头上。　　 怕贝壳碎片刺入螺肉，施益丰的力道本就不大。　　 砸一下也没伤到什么。　　 可英莲跑去内室着急忙慌的取药，施益丰在后面喊着自己无事她也不理。　　 擦净了手，英莲也看到施益丰的手指没事。　　 这才发现自己握着他的手，连忙丢开。　　 原本是没什么的，她给旁人瞧病，也会有肢体接触。　　 可这么一丢，两人都尴尬了起来。　　 施益丰想道歉，但又无从道起，终归不是他将手塞进英莲手中的。　　 梦里她有握着他的手吗？　　 施益丰细细回忆，越想面色越红，像喝醉了酒一般。　　 英莲深呼了两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丰哥哥，我有话要同你说。”　　 就在这时，院门开了，封氏拉着冯氏走了进来。　　 “哪里好意思麻烦甄姑娘呢。”冯氏满脸推辞的模样。　　 “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英莲本就是郎中，你身子不适，自然得让她瞧瞧。何况自我们住下，你帮了我们那样多。若尽管这么说，那小五以后拿来的东西，我们也不敢收了。”　　 英莲好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听了母亲的话，问向冯氏，“婶子身子不爽利吗？”　　 英莲一脸郑重地说有话要与他说，施益丰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现在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又麻又痒，难受的他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狠狠挠两下。　　 可冯氏来找英莲是正事，身体是顶顶要紧的，施益丰连恼怒都找不到对象。　　 想到妇人来问英莲的多是妇科有关的病，自己在这儿冯氏怕是不好意思开口。　　 就起身想找个借口出去转转。　　 “丰哥儿不必忙，没啥不能听的。就是我近来总睡不安稳。”　　 冯氏看出了施益丰的顾虑，大日头底下不想他白出去溜达，唤住了他。　　 “已经好几日了。原本我以为是牵心阿大，昨儿个他回来了，我还是睡不着。还以为大家都这样呢，问了你娘才知，就我睡不着。不是大的症候，也不必专门瞧。”　　 已经说出口了，冯氏也就没了顾虑，一股脑儿地全说了。　　 她这辈子也没看过几次郎中，总觉得那是金贵人才需要看的。　　 睡不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想麻烦英莲。　　 毕竟英莲是去给郁王爷府里的女眷瞧过病的。　　 英莲可不像冯氏一般，将不寐当成是一件小事。　　 正所谓“阳气尽则卧，阴气尽则寤。”夜晚阳气渐收，阴气渐盛，人体便自然进入睡眠状态以养精蓄锐。而晨光初现时，阴气渐退，阳气渐生，人便随之醒来。　　 夜不能寐，则人体阴阳失调，不加重视，很有可能导致大的病症。　　 更何况心火旺盛、肾精亏虚、脾胃虚弱、肝郁气滞等很多病都能引起不寐。　　 只是这些话现在不用讲给冯氏听，说的多了，倒是让她胡思乱想、心绪不宁。　　 向老教英莲的第一课就是如何对待病患。　　 病人是从郎中的面容上猜测自己的症候的，若是医者表现的太过沉重，则病人心焦。　　 若是表现的太过轻佻，那病人也不会将自己的病当回事。　　 是以，英莲面上不显，只微笑着让冯氏在饭桌旁坐了。　　 方才以为施益丰伤到了手，她的药箱已经拿了出来。　　 让冯氏将手放在脉枕上，英莲细细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