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现在也是一样,只是因为受到引信的操控,从而产生了名为“担心”的错觉。 好可怜呢,甚尔冷漠地想。能言善道的五条家主崩溃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肩膀都在发抖。 好可怜,连五条家主也是引信控制下的狗。 禅院甚尔在羽织上擦掉了守刀上的血迹,收刀入鞘,将之放回腰间。 五条悟抬起那双富有欺骗性的眼睛,漂亮的冰蓝染上一圈红,仿佛在真心实意地难过。 在那清澈的倒影里,甚尔看到了自己。 “别碰我。”他的倒影冷冷开口,“我讨厌草莓味。” * 自那天之后,五条悟没有再出现在他眼前。 禅院甚尔缩在双人叠榻的角落里,感觉残留的引信味道在逐渐消失。 吃穿住行倒还是按着主母最优越的配给,与之前略有改变的,是服侍他的下人们换了一批,也不会再说他这种野兽听不懂的人话。 没有人敢像对待肉块一样随意摆弄他。 禅院甚尔掰开之前与他做生子交易、惯爱叽叽喳喳的主管的嘴,看到那人口腔中空空荡荡,舌根的横截面还是新伤。 他恍然大悟。 “你也不是人啊。” 拔掉舌头的鸭子被攥着长颈,在他手底惊恐地求饶。 发觉满院子的人都不是人之后,禅院甚尔收到了一条狗。 还是只半大的狗崽子,雪白,长毛,据说是海外生活在极北冰雪中会拉雪橇的狗。 黑豆似的眼睛,一吐舌头,就咧开傻憨憨的笑。 甚尔翻开狗崽的肚皮,嗯,母狗,是和他一样会发|情生子的品种。 洋人的狗,除了五条家主应该没什么渠道了吧。 甚尔踢了她一脚,狗呜嘤嘤地翻倒,又爬起来蹭着他的小腿摇尾巴。 为什么喜欢他?是因为感觉和他是同类吗? 甚尔皱了皱眉,用脚尖顶开狗。 狗像膏药一样贴在他脚尖,只要他不用力,狗就粘着不走。 最后实在被呜嘤嘤得烦了,甚尔只好任由她拱在身边,去后厨拿了一条肉骨头塞过去。 有同类陪伴的时间似乎不再那么寂寞。只不过越看狗吃肉,禅院甚尔就越讨厌闻到肉的味道。 半个月后竟发展到一闻肉味就干呕的情况。 恶心呕吐、乏力嗜睡,端上来的菜品只碰几筷酸腌菜就原封不动地端下去。 清晨舞刀时他低头俯视自己的腹肌,震惊于肌肉竟也会清减。 一个甚尔没能早起的上午,他听到陌生人的脚步声后猛地弹起身,却发现许久未见的五条悟跪坐在室内,另外一人是陌生的洋医生。 甚尔奇怪地皱了皱鼻子,他根本没闻到天乾引信的味道。 五条悟瞥他一眼,迅速移开目光。他脸色略有苍白,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接着对洋医生说:“上次雨露期,我没有留在里面,不可能是……” “已经两个月了。”医生说,“是在更早之前。” 更早之前,他们胡天胡地做|爱的时候,五条悟并未留意这方面。 他身体轻微晃了一下。 “按理说怀孕的地坤不会再产生雨露期,除非外力强迫。”大夫低声道,“其实这种情况很容易流|产,但好在令夫人身强体健,才未酿成恶果。” 絮絮喁喁的话音传来,甚尔脑海一片空白,捂住了嘴。 室内重新陷入寂静之后,他听到自己问:“他说了什么?” 五条悟转向他,很久之后才开口。 “你怀孕了。” 甚尔吐了出来。 * 野兽有时候比人类更优越。 猫鼠在感到不安时会吃掉自己的幼崽,唐土的食铁兽心情低落可以随时消化掉胚胎。 身为人类的甚尔却只能任由腹|肌消失,变成适宜孕育生命的软肉,任由那只小寄生虫吃掉他的力量。 只比被蚊蝇啃噬好那么一点。 呕吐反应在一个月后消失,除了越显累赘的小|腹,生活似乎与之前没什么区别。 禅院甚尔完全没有为人父的实感。看到府中奶娘充满慈爱地抚摸肚|皮时,他只由衷地觉得恶心。 这算什么啊,不该存在的野兽,竟要生下不该存在的小崽子。 其实把自己弄流|产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尤其是目前五条家无人敢对他加以管束的条件下。 留下它,只因为甚尔需要这只崽子作为他获得自由的筹码。 之前的交易看似作废,但五条家和禅院家的政|治联姻永远不会作废,禅院家的嫡少爷终究要嫁给五条家主的。 五条家的烂橘子们暂时允许甚尔的存在,是因为他是唯一能刺激家主大人发|情的地坤。 子嗣的问题解决了,他自然就变得碍眼起来。 所以禅院甚尔要等待肚子里的肉块活着掉出来。 偶尔他会觉得不平,为什么小崽子从母体身上吸收全部的营养,出生后却要冠上完全没什么贡献的父姓。 不过转念一想,这世上又有什么公平可言呢。 ——就比如说,身为家主的五条悟可以随时进入他的房间。 白天不见人影,然而到夜深人静,待他熟睡之后,五条悟又会悄悄躺在他身边。 动作轻得像猫儿一样,连狗都不会吵醒,甚尔却总能意识到对方的到来。 他对此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睡得昏沉。 孩子剥夺了他的以往的精力和警惕心,有时候半夜睁开眼时,禅院甚尔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五条悟怀中,脸|颊挨着对方脖|颈的皮肤。 身体在催促他从天乾身上得到什么。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寻找五条悟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