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设立一个专门机构或者精简人员时——那可不行，职位少了，能塞的人也少了，可以向上面假报的薪酬也就少了，到手的油水更少，在他们看来效率从来不是第一位，权力的保存，自己利益的许续存才是最重要的。”　　 奥黛丽又听见她说:“然而我只敢说目前自治政府的行政结构和治理水平好过北大陆大多数政府，不敢说这是最好的。”　　 “倘若说科学，技术是对可以证伪和精准测量的自然真理的探索，研究有规律的物质的变化；那么我们就在研究着人本身，阁下，人心难测，人的欲望，人的私念，人的奉献和付出，人的勇敢与懦弱，人的热情和淡漠……我们之中流行一句话：你尽可以相信数学和科学，因为是怎样就是怎样，但是信什么不好信人性？是这样的……基层的治理就是这样一个挑战人性的工作，我们不仅需要考虑现实客观的数据，还要考虑人心的变动，尽可能去预测，去调动，去揣摩，去迎合和及时引导。”　　 “阁下，我早知道您是一位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想必您也知道，有些时候人类确实会违背看似简单和明确的趋利避害的本能，去干一些不符合客观真理却很符合他们情绪与内心想法的蠢事，诸如明知故犯，行走在火焰与钢丝边上，赌徒心态等等。”　　 卢森堡带着奥黛丽进入了自治政府新修没多久的行政办公大楼，整个区域包含多座四层以上的楼房，承担了自治政府行政的各项工作，各个部门的主要人员在这儿汇总报告与数据，研讨，开会讨论和颁布行政指令，入眼第一层大厅分设多个办理窗口，墙上贴着指导流程图，正中站着佩戴醒目颜色绶带的年轻男女，专门为不熟悉操作流程的外来者指路讲解。　　 奥黛丽打量建筑内部，觉得设计和装修的风格既不同于北大陆的典雅大气，也不同于拜朗和南大陆传统的古朴热带风格，看见奥黛丽的动作，卢森堡笑着解释：“这个建筑是建设部的部长带着学生赶工出的图，又连夜砌砖粉刷建成的。我是没亲眼见过，但是据说从绘制稿图到建筑落成，全部时长不超过三天呢。”　　 奥黛丽相信教皇女士的审美和专业水平，但还是忍不住委婉道：“我觉得市政大楼的风格十分简约和实用……这一定非常有利于财政状况吧。”　　 卢森堡大笑：“真是高情商的说法！哈哈！其实我们内部都对这糟糕的建筑风格诟病已久！谁叫这么修建最节省同时又能保障安全和实用功能呢？加上一些工艺方面还没取得突破，我们并不能完美复刻我们那时候的样子，不过总的来说好用就可以了，我觉得虽然不漂亮，很土气还很有年代感，但是也不丑，现在把基础架子打好，以后我们有钱了想怎么翻修改建都可以！”　　 卢森堡接着带奥黛丽进去了各个楼层部门，科室，一一为她讲解各个部门是如何运行和工作的，流程又是怎样的，为了防止过往官僚体系和政治结构中会出现的弊病和问题又有哪些防范措施。　　 对于过往的人们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为奥黛丽详细解说，卢森堡并不惊讶。她们已经走完了两层楼，天气很热，即使市政大楼里安装了很多的风扇也降不了哪怕一摄氏度，卢森堡带着奥黛丽从人流较少的侧面楼梯朝第三楼走去，她上半身穿着的嫩黄色麻布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不少，而奥黛丽穿着样式保守的长裙兜帽，脸上却无一丝汗滴。要不是卢森堡还能看见旁边未能跨越物种的金毛大狗正在吐舌散热，她就真的要怀疑自己和奥黛丽是不是处于同一个季节了。　　 “这里是三楼，我不知道阁下发现没有，一楼与二楼之间的距离是三米，但是二楼与三楼之间足足有五米，这一楼层大多是会议室，多功能活动室，用于进行规模较大的集会，集体活动和重要会议，每一栋楼都会有这么一个三楼，根据设计稿图，我们为三楼的阶梯教室留足了空间，这个房间我们最好不要进去，里面正在开会。”　　 开会是一项在自治政府和教会内部都十分普遍的活动，有什么争议，问题都可以拿到会议上解决，一个小组之间可以开会，一个部门，甚至全体市政官员都会定期召开会议，一般而言，年会，季度会议是仅限于部门和全体市政官员召开的，部门内部则仅可以召开月会议，季度会议和每周一次的例会，当然突发情况不会算在内，有时市场突然的数字动荡，雨季突发的暴风雨和打击邪教事宜的进展都会导致紧急会议的产生，有时候紧急会议相互之间太过紧密与连贯时，就会取消周会和月会议——因为重要的事情早在紧急会议中就解决完了。　　 卢森堡带着奥黛丽继续向前，推开了其中一间空会议室的双扇式朴素的木门，给她看内部的构造，房间宽敞明亮，窗帘式拉开的，角落放置着木桌，板凳，上面有空的大水壶，柜子里应该放着便宜的杯子，用来给开会的人们盛水喝。长长的会议桌两侧和上首，下首处都安放了具有本地特色的藤椅，奥黛丽看了看，明明自己清楚这样的长桌在鲁恩和北大陆其他国家也很常见，但是她莫名觉得这和灰雾之上，每周进行的塔罗会样式是完全一样的，总共有22个座位……　　 天花板上有一盏巨大但样式简单的吊灯，经过几年的发展，拜亚姆成为了全世界使用电能最普遍的城市，煤气灯几乎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淘汰，这盏吊灯并不像奥黛丽见过的豪宅中仿造复古样式的，具有多重构架和分支的灯托托起灯盏，房间的这盏就是一个大大的灯泡，笼着一个倒漏斗形状的合金灯罩，聚起来的光想必足以照亮整张长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