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右看了看，四周的黑暗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只听见图铎说了一声：“停下。”　　 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后的安提哥努斯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我的另一边，拉住我的手停了下来。　　 不远处，草药店的门口散发着盈盈的红光，仿佛有深黑的藤蔓一道一道钻出来，缠住了那扇大门。　　 我睁大眼睛看着那扇大门，实在难以相信看起来平静的黑暗之中何时突然出现了这么个看起来极其危险的景象。　　 阿蒙就在我的身边，伸手指向了天空，笑微微地说道：“这就是非凡者的领域。”　　 我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愕然发现天空之中，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绯红色。　　 这一刻，周围窸窸窣窣的风声仿佛变成了什么啮齿类生物的窃窃私语和小声啮咬。我一个激灵，只觉得哪里都好像不对了起来。好在身边的安提哥努斯气息没有丝毫变化，在这充满恐怖和窃窃私语的环境里，依旧如往常一样沉稳恒定。　　 图铎在我们前方回过头来，视线威严地扫过了安提哥努斯和阿蒙，他没什么表情地将被风吹动的卷发往后一捋，指着那扇大门说道：“安提柯，嫁接，看来今晚的‘死者’并不是很甘心接受他的结局。”　　 “死者？”我低声问道。　　 安提哥努斯松开我的手，没有说话，夜风倏地吹过来，我只觉得被他温暖手掌握过的手腕微微一凉，伴随着风声，周围的呓语声变得更加明显。　　 幽暗的大门转眼间被一个黑洞取代了，图铎点了点头，转头对我们说：“你们留在这里。”　　 安提哥努斯和阿蒙同时应声，图铎便转身朝着那黑洞走去，一边走着，他一边伸出手，在半空中轻轻抓了一下，黑洞的影子仿佛就此扭曲了一般，凹陷出了几个透明的口子。图铎的手微微一收，此时此刻，他已来到了黑洞的面前，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作用，我只看见那个黑洞幽幽地一吞一吐，转眼间，恢复成了一扇正常的大门。　　 “好了，你们过来吧。”　　 我不知道是什么非凡能力在作用，只觉得有一点像那一次咖啡馆里他眨眼间出现在我面前的力量，红月幽幽地照着房屋和大门，为金属和砖石质地的墙面镀上了铁锈般的色彩。　　 安提哥努斯这时才低声说道：“会有一个人死在明天早上。”　　 我心中一紧，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从此再也没有他的痕迹，用这种方法杀死的人不仅仅是杀死，而且是抹杀。”　　 “为什么？”　　 “他是那枚特殊的灵魂结晶，他身上携带着污染，干扰到了命运的轨迹。”　　 安提哥努斯摇摇头不再说话，再次拉起我的手，我深吸一口气，跟着他的步调一同走过去，视线之中，图铎就平平静静地站在那里，伸手推开了那扇木架镶玻璃的大门，阿蒙在一边小声抱怨道：“如果伯特利在这里，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或许是四周过于寂静的缘故，图铎似乎听到了这句话。他笑了笑，声音沙哑地说道：　　 “既然今天他推脱不来，那说明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第28章　　 二十八　　 此时此刻，草药店的内部已经映入我们眼帘，一排排的货架上存放着一个个小罐子，若是往常，这些罐子里应当存放着一捆捆草药或是它们的粉末，但此时此刻，这些罐子都散发出了幽幽的红光。　　 “如你所见，米勒小姐，这就是我们在巡逻中时刻可能遇到的问题。”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视线，阿蒙在我身边笑着介绍道。　　 我紧紧抿住嘴唇不说话，安提哥努斯握着我的手温暖而稳定，让我勉强找到了一些真实的感知。　　 阿蒙没有因此就放弃交流，依旧絮絮叨叨地说道：“这些东西都有它们自己的生命，你也不知道它们代表着谁，总之它们可以是活着的人，也可以是死人……”　　 “今天我们得设法安抚它们一下。”　　 图铎转身走进大门，阿蒙对我说完，也紧随其后走了进去，我和安提哥努斯罗在最后面，我看着闪烁着磷光的罐子，不由得想起看过的电影，那些罐子仿佛有生命一般，幽光一伸一吐，我听见了堪称奇怪的，沙哑的低语声：“放开我们，放开我们！”　　 “还我们自由！我们都有生命！理应成为一员！”　　 我哑口无言地任由安提哥努斯将我牵进了草药店，身后啮齿类生物窸窣作响的低语声变小了，周围环绕着草药们碾动发出的沙沙声。　　 图铎左右扫视了一下，走到左边的货架抬头望向一个较高的罐子，说道：“虽然有动静，但不过是通过森林来发出影响，真正的问题根源不在这里。”　　 “那我们怎么办？伯特利不在，连封印也没有办法。”阿蒙建言道。　　 “放开我们的大腿，放开我们的头颅！我们不是人类的附庸，我们理应成为你们！”草药们突然齐声高唱道。　　 在这沙沙幽语之中，我仿佛听到了什么不一样的细碎声音。我轻轻拍了拍安提哥努斯的手，示意他松开之后，便转身走到货架前一个标识为“迷迭香”的草药罐子旁边，它低声笑道：“你以为你看到的是全部的真相吗？不，你根本不知道祂们对你隐瞒了多少！祂们是真正的杀人犯，只是在借用我们的灵魂遮掩这扭曲的现实！”　　 我面不改色地看着它，那些迷迭香散发着幽幽的红光，如同反射着月光的鲜血，它将自己撕开又聚合，像是扯碎一块破布，不停地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