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的业绩还得靠这位,每年都有名额,离港不比大陆,毒虫多,但愿意来的太少了,联防抓来的都是刺头,太麻烦了。 柳山青送来的就不一样了,基本上都是自愿来的,怎样自愿的,她管不着。反正来的人比刺头好管太多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耳目灵通,离港局势一片大好,柳山青不坐馆后,前前后后的产业还算干净,她也用不着避讳了。 大队长和气地握住柳山青的手,一路走,一路聊:“……现在你身份不同往日了,等有空了,一定要请你吃个饭的。” “别客气,都是举手之劳。”柳山青应付大陆人已经手到擒来了,笑说,“今天麻烦了,就想见个人。” 大队长笑着带路,甚至还开起了玩笑:“不麻烦不麻烦,不带东西就行。” 宋玉珂跟在后面,扫了一眼所里的环境。 两栋粉墙青瓦的宿舍楼矗立两侧,上下六层,所有的阳台都围了格网,像个巨大的鸟笼子,一边是女戒区,一边是男戒区,院子中央,身着浅蓝色衣服的强戒人员正拖着清洁工具往宿舍走。 走到里面,还能透过栏杆,从敞开的门洞里看到戴着头盔的强戒人员,另一边呜呜抽噎声传来,宋玉珂转头,看到两个队员绑住一个脑袋冒血的人往外架。 大队长解释:“这些人一时情绪失控,磕了碰了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那是常见的....” 宋玉珂问,“有人戒了的吗?” 大队长笑着摇头,“一朝吸毒,十年戒毒,终生想毒。进来三四次的太多了,没再进来的不代表好了,也可能在复吸的途中死了的。” 宋玉珂没再问了。 见到欣欣的时候,宋玉珂差点没认出来,以前的欣欣只是瘦弱,现在却是皮包骨,脸上、手臂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淤痕。 她带着卡死的头盔,正呆滞地坐在房间里,看着一方小小的窗户发呆,左手不停地抓挠着右手手背。 “她进来时间不久,现在是难熬的时候。”大队长敲了敲门,“陈欣,有人来看你了。” 欣欣没反应,大队长连续叫了好几次,她才慢吞吞地转过头,看到宋玉珂的时候,似乎有些疑惑,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她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挪过来,像个行动不便的僵尸,微微佝偻着背,如干柴一般的手抓住栏杆。 “灵儿呢....玉....姐....你是带我出去的吗?” 欣欣的嘴唇上咬出了一排的齿印,干涸的血凝成血痂,即便有头盔遮掩,也能看到腮帮子已经深深凹陷进去,说像僵尸都不为过。 宋玉珂微微拧眉,大队长生怕她们以为戒毒所是在虐待陈欣,赶紧解释,“她吃不下饭,这几天给挂着营养液,等毒瘾过去了,会吃饭了,就会胖一些回来,这里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给我点....”欣欣伸出手,拉住宋玉珂缠着手帕的手,扣着手心的伤,欣欣看不到宋玉珂的伤,只盯着她的脸,瞪着眼睛祈求:“给我点,就一点点....我浑身都很痛...受不了了.....就一点...我发誓,我会戒的...我真的会的....” 铁门叮呤咣啷响,宋玉珂什么话都还没说,欣欣就已经无法正常交流了,眼见她开始疯狂磕头自残,先前抬着担架过去的队员赶紧跑过来制止。 一个人压着欣欣的手,一个人卡着脑袋,拿来皮质的带子,把她绑回来床上,欣欣上下绑了个严实,手脚并拢着平躺,嘴里被塞进了布团子,呜呜声中,眼睛发红到可怕的欣欣直直地盯着宋玉珂,愤怒、疯狂、哀求…… 在求她带她离开。 “不要心软啊。”大队长在宋玉珂旁边,叹气,“这种东西是要人命的,食毒不过五十,她不是还有个孩子吗?” 一路进来都是年纪不大的人,不是没有年纪大的,是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里面的木门合上,宋玉珂不是没见过毒虫发瘾,她一直觉得毒虫食毒都是自己的选择。后来遇见了欣欣,又有了陶奕的事,她又以为和烟差不了多少,戒断不会太难。 不是亲身经历,很难理解。 所以阿凤的选择她还是不能完全理解。 戒毒所的空气都比外面压抑,宋玉珂跨出门槛的第一件事就是深吸一口气。 柳山青应付完大队长,坐回车里。 宋玉珂靠着窗,突然问她,“粉档还做吗?” 柳山青似乎知道她的想法,说,“六一道靠这个吃饭的太多,联防打不干净。不过,借这个机会,可以把粉档划出去,面上工作做好,以后粉档的事,和堂口无关。” 正合宋玉珂的意,她一点不想接粉档。 车子行出去一段路程,宋玉珂又说,“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能接受欣欣,面上对灵儿这么决绝,背地里还挺上心的。” 戒毒所的大队长问都不问,就知道她们要去见谁,显然是柳山青特别关心过。 “我不是关心。”柳山青打开报纸,淡淡说:“是狗灵儿狠不下心。” 两人不愧是二十年的交情,想到一块儿去了。很意外,柳山青和狗灵儿这个木头这么默契。 宋玉珂‘哦’一声,歪歪靠在车窗上,车子微微颠簸,不知怎么的,确定不用接过粉档后,她接连几天的胸闷终于稍稍舒服了一些,好歹能喘上气了。 柳山青这几天似乎都在跟着她的情绪走,一样没怎么说话,冷着脸做这做那。她不想动,吃什么用什么,指使一声柳山青,柳山青就会帮她取来。 柳山青能做到这个份上够不容易的了,宋玉珂也不奢求她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宽慰宽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