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拿出了过去的那套说辞。就这样,又是几个月,她现在也不找了。” “我父亲是在大哥结婚后突发急症病逝的,不到两年,大哥和大嫂也骤然离世。为了照顾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锦壹,我才迫于无奈向集团申请调回了衡原。” “在我原有的人生规划里,没有与男人的婚姻,也没有孩子。” “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不会离开京平,不会负责千景汇项目,更不会…认识你。” 苏壹沉浸在故人身亡的震惊中。 随着锦缘的讲诉,她的眼泪越来越多,视线越来越模糊。 生与死的距离, 怎么能那么近? 非要用许砚的死,来成全她和锦缘的相遇吗? 眼泪已经多得连掌心都藏不住了,从指缝间流向地面。苏壹一个箭步起身,直奔盥洗间。 打开水龙头,埋下脸。 一捧接一捧的水扑在脸上,却依旧洗不掉眼泪的痕迹。 那个让她明白“一见钟情”真的存在的女人,那个让她不再怀疑自己性取向的女人,那个祝她能和未来的老婆携手白头的女人,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她都做好再见面的准备了,却再也见不到了? 许砚,你不是说你要嫁就嫁一个又高又帅又有钱的男人,然后享一辈子清福吗? 锦铖算帅吧?锦家也算有钱吧?可你的清福呢? 还有锦壹。 你的女儿那么可爱乖巧,你们做父母的,怎么就能狠心扔下她不管呢? “苏壹?”锦缘敲了敲玻璃门。 听到一门之隔的锦缘的关切之音,苏壹浑身震了一下。 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更难过的……是锦缘啊。 锦缘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哥哥嫂嫂,失去了理想还有自由。 她该有多难过啊。 玻璃门从里面打开,苏壹泪流满面,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侧,像极了一个遭遇莫大悲痛的未亡人。 “锦缘。” 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门外的女人。 锦缘的确难过,只是她最难过的时候已经成为了过去。如今再提起,已是能隐忍克制的程度。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你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原来她跟锦缘的相遇,根本不是什么天注定的因缘邂逅,她和锦缘的相遇,是建立在锦铖许砚的生命代价上。 如此沉重的代价,如此沉重的相遇,叫她如何承受得起? 难道要让她感谢老天,感谢它夺走了锦缘大哥大嫂的性命,以此来福泽她和锦缘的爱情吗? 苏壹的情绪失控,苏壹的痛哭失声,令锦缘喉头发堵。只抚上她的背,眼眶泛泪,哽咽着说了句“没事了”,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然而得到她安抚的苏壹却越哭越大声,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喷涌在她肩头。 打湿了她的衣服,也濡湿了她的心。 她抱着苏壹,任她哭了许久。 直到没有哭声了,她才轻抚着苏壹的后背,用恢复如常的声线说道:“有失有得,在我三十年人生中最彷徨、最低迷的时候,遇到了你。” “是你让我觉得,回来衡原,不只是为了责任,也是为了我自己。而你,就是那些责任之外的意外之喜。” 锦缘的真情袒露没有对苏壹起到抚慰作用。 停歇的哭泣,又卷土重来了。 苏壹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僵硬了,几乎失去了知觉。锦缘跟她一样的姿势,肯定身体也都僵了。 哭了这么久,眼泪干了。 脑中一片空白,心也痛得麻木了。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为什么而哭,又是为谁而哭。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苏壹在无尽的黑暗中飘来荡去,摇摇欲坠,锦缘是她仅有的支撑。 她是工作中的乐天派,却是感情里的悲观者。 她被天罗地网困住了。 一团乱麻中,她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线头。 锦缘说——有失有得。 是因为先有失去,才有了获得。 而不是因为要获得,才会失去。 “锦缘,”她动情地用唇在锦缘肩上贴了贴,“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不脏。” 哭过之后,苏壹面色发白,唇色也发白。 锦缘用温水帮她擦了脸,在她提出要回家时,让她就在这把眼睛冷敷了再走。 “冰箱里有冰块,用量多少合适,你自己弄。” “嗯。” 苏壹拿保鲜膜裹了适量冰块,又外加两层干净的洗脸巾,老老实实躺在沙发上给红肿的双眼做冰敷。 不然明天没法见人了。 锦缘坐在单人沙发那边,手机搜索——眼睛哭肿冷敷多长时间,搜到的答案是:“15分钟。” 她多留苏壹的这点时间,是观察苏壹的情绪。 苏壹…反应过激了。 她也一直在等苏壹跟她撒娇,跟她卖乖,问她今晚可不可以留下。 但显然,苏壹…并不想留下。 是自己忽略了什么吗?还是自己一叶障目,过度自信了? 鸦雀无声的十五分钟过去,苏壹处理掉冰敷工具后,开口就是:“很晚了,我回去了,你……” “你走吧。”锦缘截断她的话,“门口有伞,需要的话,自己拿。” 说完从沙发上起身,抓起小毛毯径直进了卧室。 望着锦缘消失在房门口,苏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她痛恨自己多情善感,痛恨自己理不清因果关系,痛恨自己深陷在了过去与现在交织的情感迷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