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终于松开抓住她的手,弯腰一把将那狸奴抱起,便就抚弄玩耍起来。 无双抬眼看向那香风来处。 盘旋而上的白玉台阶上,正缓步走下一个人。发挽飞天,双眉斜挑,一张容长的鹅蛋脸似蜜糖般泛着微光,怀抱一只火红的狐狸,脚边又跟住一只雪白的狐狸,火红的裙摆拖在身后,擦出一点细碎的窸窣声。 “客人要点什么?” 无双一直有些纳罕,到今日才晓得何谓媚眼如丝,原来是那双眼笑眯眯望着你时,仿佛有千丝万缕拉扯着你再多靠近些。 千秋岁依旧把手揉着怀中的狸奴,头也不抬地道:“你卖什么?” “卖药。”女人嘴角微勾,“解药。”说时双臂平伸放了那狐狸去,而衣袖瞬间如流云铺展开来,一卷一缠间,将千秋岁同怀里狸奴一并裹起,往身后楼上送去。 无双心中荡开涟漪,长剑甫才出手,动作忽地一顿。 女人似是毫无察觉异状,径自走过她身边,将店门关起,笑对外头人道:“今日打烊了。”回过身来,依旧巧笑嫣然,“客人喝茶么?” 无双道:“喝也成。”环顾店中,当真走过去在桌边坐了。 “久闻仙子大名,今日一见,果如人言。”楼梯上魔气涌现,浮出二人身形,便是曾有一面之缘的桂枝香同阮郎归。前者笑意温和,后者面容冷肃。 无双看一眼桂枝香,再将视线移回在女人脸上,“寸心蚀骨?” 桂枝香点点头,“仙子果真聪颖。” “这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无双话锋一转,“你来得真快。”幻容丹并非天衣无缝,被认出也不意外,只是她们踏入雪域也未有多时,这准备却像请君入瓮。 桂枝香笑了笑,“仙子若也像我这般看重一件事,那自是日夜悬心,生怕出半点纰漏。” “是吗?”无双也笑了,“那倒也不会有今日。” 桂枝香脸色一变,随即又笑:“只要最后得偿所愿,费些周折倒也无妨。” 阮郎归冷冷一哼,“你还同她废话什么?直接做成傀儡便是了。” “既然我已是将死之人,想来其言也善。”无双依然平静,“真是羡慕几位,情谊如许深厚。” 阮郎归瞪圆了眼睛,忽然扑哧一笑,“你这张嘴竟比你的剑更利,怪不得……” 无双就似没听出她停顿的生硬,“所以,伏击扶摇,确是你们联手做的?” “是又如何?你既同那贱人走在一处,左右是活不长的。但我现在倒是有些喜欢你了,再说几句好听的,我给你个痛快的,如何?”她说时俏皮地眨了眨眼,声音亦变得温软清甜,方才那满脸杀气怒容变戏法似的一扫而空,简直判若两人。 “也不是不成。”无双平静瞧着她,“但我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无双道:“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动手了,怎么觉得这次就能成呢?” 阮郎归冷笑两声,“你人已在这里,还觉得没成吗?” 无双道:“那不如你动手试试?” 阮郎归当真踏前一步。她自不在意眼前这人的死活,是傀儡还是尸首,根本毫无分别。可她真是看不得这人的神情态度,着实有种熟悉的厌烦。 无双不避不闪,却有人先开了口:“这个人给我。” 阮郎归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何不能在这儿?”魔气卷出那人黑袍黑纱,身姿曼妙,“你们再不走,当心便走不了了。” 阮郎归面色微微一变。 无双忽然道:“你破了杀戒。” 相见欢转头向她一笑,“大美人儿,若我如今邀你同饮,你怕是不会答应啦?” 无双沉默摇头。 “我猜也是。”相见欢心中了然,“那我便只好——抢啦。”琵琶半抱,旋身飞舞,仰头瞧那楼梯上的二人,“你们怎么说?” 桂枝香眼神沉凝,阮郎归则带着震惊,“没想到你好这口?” 相见欢轻嗤一声,并不言语。 桂枝香眸光一转,“也好,我们先行一步。” “你最好不要。”二楼阴影里忽又闪出一个人,立在栏杆旁,独眼中冷光沉沉,“我现时若解开缚神丝,下次未必还困得住她。” 鹤冲天!无双抬眼望去,并不意外。如今霜天晓角既死,筹谋烟消云散,她岂能甘心?看不得她痛苦,她岂能安枕? 鹤冲天亦是冲她一笑,笑意森森。 阮郎归不屑道:“你吓唬谁呢。” 鹤冲天也不甘示弱:“那你们走啊。” 阮郎归讲归讲,却是没有动作。桂枝香苦笑,还要再做那和事佬,“老鹤,你这是……” 话没说完,便被鹤冲天截断:“说好的,这个人给我。” 相见欢顿时笑起来,回看无双,“美人儿,你可真是讨人喜欢。” 无双面上无甚表情,“既然如此,不如大家都留下来好了。” “是啊,留下来就是了。反正我不着急。”相见欢一双笑眼眯眯。 “也不是说不给你。”桂枝香回望鹤冲天,再看向相见欢,“但那几个老家伙盯咱们盯得很紧,实在不宜在此处耽搁太久,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再行计议如何?” 鹤冲天犹豫片刻,仍是摇头,“不行。” 阮郎归早不耐烦,掌心暗扣魔气,蓦地翻手,直击无双而去。 相见欢一眼瞥见,飞弦无声,便有小花朵朵与那掌印相撞,刹那消弭。 阮郎归冷哼一声,随即抬手劈掌,和身扑上。 桂枝香犹豫片刻,暗自掐诀,那傀儡女人忽然一跃而起,双手骤变如爪,捏向无双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