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冷的水哗啦啦从手上趟过,她凝视自己的手,太干净了,阴冷的寒意从指尖通过手臂一直冻到心底,而后寒意又从心底一点点攀上来,攀上那热情柔软的心房,丝丝缕缕的寒气像藤蔓般蔓延往上,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裹。 “小满?”司暮川在外面敲了老半天的房门,只好进来查看情况,洗手间只有水流声,他忐忑说:“大哥到了。” 司辰心擦干被洗得皮肤有些发胀的手,有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深呼吸调整好表情,高声说:“来了。” 司月白带着他形影不离的保镖兼私人管家丘山风尘仆仆赶到晏城,司辰心手指头绞着毛衣下摆,诚惶诚恐站在司暮川边上,轻声细语底气不足叫了声大哥。 沙发上,司月白也不知道在手机上处理什么要务,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要多冷淡有多冷淡,一时间,偌大的客厅,地暖开到二十八度的室内,让人凉飕飕的,司暮川也不敢开口,他望了一眼站在餐桌旁边一手拿着冷水壶一手拿着玻璃杯,正吨吨吨疯狂给自己注水的丘山。丘山自然是收到了,只是没有理会,他又喝完一整杯的水,心满意足酣畅淋漓道:“今天差点没给老子渴死,那些老家伙是真能聊。” “那个...我给大哥倒杯水,”司暮川许是摸不准大哥的用意,强行给自己找事干,去厨房消毒柜拿了个杯子,从净水器接了杯温水,恭恭敬敬摆到司月白面前,随便帮妹妹求下情,“大哥,小满下午刚出院,要不先让她坐下?” 司月白听后半晌才从放下手机,抬头观察起司辰心来,然后缓缓说:“瘦了点。” 司辰心头埋的更低了,司暮川瞬间接过话茬,“可不得瘦嘛,小满高烧烧了三天,又吃不下东西,好不容易在疗养院养回来一点,没两天又回到解放前了。” 丘山看情况在餐厅给自己抽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有和事佬在,今天大概率是吵不起来,于是他轻车熟路打开了某游戏软件,准备好好地大杀特杀,当然他嚣张归嚣张,声音还是要关掉的。 “小满,抬起头来。”司月白冷声命令道。 司辰心的视线从棉麻家居拖鞋移到她大哥脸上,然后迅速挪开眼睫一垂,盯上水晶茶几上的纸巾盒。 “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司月白问她。 “我没错,我只是想要个真相。”她小声回答。 司月白语气强硬又冷静,“顾程就是真相。” “他只是真相一角,”司辰心直视司月白的眼睛,她不再掩饰,“仅凭顾程和付念是无法设计如此庞大的计划,大哥难道也要接受这么敷衍的安排吗?” “敷衍?”司月白冷不丁笑了下,“我只在乎当年造成那场悲剧的真凶。至于其他,和我们没有关系。” 司月白强调了我们,他认为妹妹本该和自己在同一战线,当年造成他们父母离世的直接凶手是付念,因为她私自改变计划,提前让父母的生命走向终结,给妹妹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司月白不喜欢划分责任,不想计较在当年人为悲剧中,谁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他更在意谁是直接造成结果的人,然后把这人解决掉才是他的行事风格。 “可是做人怎么能冷眼旁观呢,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遭受迫害,甚至连孩子都有,有些孩子甚至长不大。”司辰心不是冷血动物,她在接受医学教育时,司月白进入资本市场厮杀,司辰心成为医生时,司月白已是资本家。人在高位会丧失对底层的认知,司月白是个有耐心的资本家,愿意听妹妹讲述她在低层的见闻,所以他的员工待遇是业内最顶尖的。只有员工对公司对老板感恩戴德,他们才会主动为公司创造价值,他可以给员工最好的待遇,但他并不关心他们的实际情况。 “小满,你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苦难,你改变了什么?”司月白慢悠悠端过水杯,说:“你可以善良,可以慈悲,如果你处处慈悲,被困住的只有你自己。你说有很多人受害人,那是这个社会,是执法者该管的事,交给有资格去处理的人难道不好吗?” 司辰心想了想,质问司月白,“难道大哥也不在乎父亲为什么会被他们选中吗?” 司月白端着水没喝,握着水杯的手暗暗用力,司暮川注意到大哥不动如山的表情下,杯子里的水却在微微颤动,是即将发怒的前兆,水杯被平稳放回茶几上,司月白看着眼前一脸固执的妹妹,说:“真相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人死不能复生,纠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没有意义,人得活在当下,追究往事同样也没有意义。” “你当时不是这样说的,”司辰心不可置信道:“你说我可以放心去查,你说你会支持我的。是因为有人用我的照片做警告,大哥怕了吗?” 司月白探究质疑的目光飘像司暮川,司暮川一个激灵连忙摆手以示清白。 “我当然要考虑你的安全,你胡闹的大前提必须是安全的,你在明,他们在暗,我也不能百分百确保你是安全的,只要你乖乖退出专案组,让有执法权的专业人士去处理,我可以同意你在国内待到明年开学前。” 原来根本没有可商量的余地,看似有选择,其实压根没得选,司辰心在多数选择上确实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也能得到兄长的支持,原来会被支持是因为他们认为她是安全的,在真正的重大的抉择前,她只能是被迫接受安排的那一个。 司辰心冷冷说:“如果我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