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田里堆起来的土是做什么的?”林煦问旁边的绿安县的同事。 被叫做小周的警察往她那边的车窗外看了一眼,“你说土馒头啊,那是北方的坟,我们这边都叫土馒头,你们是南方大城市来的,没见过也正常。” “现在不是推行火化吗?怎么还有土葬?” “也不是完全的土葬,在每没推行火化前,遗体入馆后托风水先生找个地方埋了的是传统土葬,现在是遗体火化后把骨灰撒到棺木里再埋葬,你看到的土馒头估计是家里条件不好买不起墓地,或者是家人想让逝者入土为安,才会在地里挖个坑把棺材埋进去,这样清明祭奠也方便。 “现在还会有遗体直接下葬的吗?” 小周警官有些迟疑,说:“我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老一辈的人观念传统,农村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真这样做我们也不一定会知道,乡里乡亲的谁会上赶着举报谁家遗体没火化。” 地方风俗的差异,城市与农村的区别,造就同一个时代下的不同观念,守旧与革新的理念同时存在于两代甚至三代人之间。 --- 从县里到镇上他们足足开了一个半小时,镇上到光明村开车还要十五分钟,终于他们见到了光明村三个红色的醒目大字印在不锈钢材质的立式招牌上,直挺挺地插在马路边上,车辆驶入村庄,路面并不平坦,左颠右颠大概两分钟,车子停进平整的村委大院里。 “老大,这里的路简直比我人生还要坎坷。”莫汤汤一下车就凑到林煦跟前叽叽喳喳,阳沐是个大块头的闷葫芦,绿安县的两个同事倒是热情还张罗着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找了个要开远程会议的借口,假模假样带着耳机看动画片。 两个地主同事又把注意力转向阳沐,结果阳沐也招架不住自来熟的北方同事,以要了解案情进展为由,向她要了个耳机,于是两人零案情交流,莫汤汤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海绵宝宝动画,阳沐就听了一个多小时的动画音频。 林煦听完她小声的抱怨,深表同情说:“回去的时候我们还是一起吧。” 莫汤汤嗯了一声重重点头。 村委办公室里,他们一下子来了八个人连个椅子都不够,或站或坐散在不大的办公室内,村长哒一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团白色烟雾,“诶呦,你们说孙万钱能犯事我是不信的。” “老孙他挺本分一人,平时在村里也不大走动,老伴被儿子接城里给他们带孩子去了,家里就他一个,逢年过节儿子一家会开车回来看他,也待不了两天就走。” “他名下那辆小三轮,平时用的多吗?”林煦问。 “没怎么见过,主要他也不怎么和乡邻走动,倒是偶会去他家后面小卖铺看别人打牌。” 独居,社交关系简单,有时间有工具,符合作案的条件。 “上月底他家有没有来过什么人?” “还真有,这事到现在村里都还有人议论呢?月底他有个亲戚开百来万的豪车顺路来看他,村里头就议论说他平时闷声不吭,藏着掖着不地道之类,你们等等啊,群里应该还有照片。”说着村长在烟雾缭绕中眯眼翻聊天记录。 “呐,就是这个,”村长把图片展示到他们面前,“这照片是他邻居拍的,老孙还特地把自己小三轮开出来,让这车开车库里头去了。” 照片里的豪车赫然就是徐兴建的那辆辉腾。 几人交换一下眼神,莫汤汤问:“老大,咱上门拘人吗?” 村长在旁边问道:“咋!老孙真犯事了?” --- 镇派出所设备简陋,审讯室是一个白晃晃的小单间,唯一的色彩是后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红色大字。 孙万钱戴着手铐坐在冰冷的审讯椅上,干瘦身板嶙峋的像冬天一株干枯藤蔓,了无生机,一言不发。 他的对面王澍主审,莫汤汤记录,阳沐抱臂站在他斜对面,林煦趁这空档开小差给江晚发信息。 王澍念了一遍刑事审讯的开场白,直接切入主题,把那辆辉腾停他家车库的照片展示在他眼前,“上月二十九号这辆车为什么停在你家?” 孙万钱抬眼皮看了一眼,然后又垂着眼。 “不说话是吧,沉默是金是吧?那我替你说。” “上月二十九号凌晨四点左右开车的人给你打了个电话,然后从晏城出发开了七个多小时到你家,他还带了个小女孩是吗?” 孙万钱僵硬地坐着,连呼吸都是轻轻的,生怕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被几位警察看出端倪。 “孩子直接被你放进了你家那个大冰柜里了,我说的对吗?”后面几个字王澍是用吼的。 孙万钱的手开始颤抖,在陡然安静的室内尤其明显。 “孩子是生是死你敢确定吗?她要是还活着那你的行为就是杀人,知道杀人要判多久吗?” “我..我没杀人”孙万钱苍老嘶哑的声音说:“孩子不是我放进去的,是马三放的。” “他为什么要把孩子放你家冰柜,现在孩子又去哪了?马三之后可没去过你家,别说什么他带走的假话。” 孙万钱一时慌乱无措,又把脖子缩回去不说话了。 阳沐看不下去了,把手机往他眼前一拍,上面是一张温馨的家庭合影,半商量半威胁,“你不说我们就不会查吗?你儿子在大公司上班,他作为直系亲属自然要接受我们的调查,调查不是简单的询问,我们会去他公司询问他的同事,他的领导,你觉得公司还会留下他吗?你孙子还能上得起一个月一万二的私立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