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景和殿睡不安稳的人变成了王以俞。 按理说,梵儿自入夜时睡到现在,偶尔醒来一会儿吃了奶,复又乖巧地睡下、王以俞该是高兴才对。可是现在,夜已三更了,守殿的小宫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偏偏她自己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觉得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 “唉。”王以俞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回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初见时从来不觉得你熟悉,今天已经想了一夜,终于在过往里找到你的影子。王以俞心里默念,记起了四年前戏班子刚在京都名声大噪的时候。 “孤何以需要你在身旁?” “王且听我一言!” 那时候戏班子在京都演得最频的几场戏,基本上都有王以俞的身影。年方十三,虽然是戏班子里最小的,却是练就了一身硬扎的梨园功夫。百姓们从看王以俞的第一场戏开始,就对这个小旦赞不绝口,一来二去,让这戏班越来越受欢迎,场面愈发热闹。 虽然已经过了几年的时间,但是王以俞又怎么会忘记当年那段日子。 温袅袅,就是那个一直驻目台下的人。 每一次。 王以俞有留意到这个特别的姑娘,但是戏班子每天上台下台的人那么多,怎么知道她到底是在留意哪个?就这样不言不语大概是过了半年的时间吧,后来才多了一个同样驻目台下的人:子桑睿。 子桑睿是一个直截了当的人,第一次相中了王以俞,便费尽心思讨好。 乃至后来费了高价买下戏班子,整个戏班都搬到了太子府干活。那时候的王以俞,已经和子桑睿互道情意、私定终生了。还记得有一次王以俞回到新戏班那里取回一些旧时的物件,无疑中又看到了那个同样痴迷戏曲的温袅袅、可是,她的神情有些失落,看了没多少,便携了身边人离开。 当时的王以俞没有带妆,温袅袅应认不得。 “就算你是故人又如何,你可知道这世间不能挽回的事情有多少?”王以俞记起往事,忍不住湿了眼眶。今天夜里,温袅袅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可是结合四年前,王以俞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想法—— 余生让我长伴你左右。 “就算我记起来你才是先来的那一个又如何,与我表明心意的人不是你,私定终生的人不是你,嫁娶的人不是你,生儿育女的人更不是你!”王以俞自言自语,一番肺腑说得愈发激动起来:“既然你从未参与,为何还要惦念我的余生?” 最后一句话,更像是苦涩一笑。 子桑睿,她爱。这个生命中第一个向她袒露心迹的男子,这个给她披上嫁衣、不论刀山火海都要娶她的人,王以俞同样也真心待他。而直到他出事的那一天,王以俞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方向。 快一年了,准备到他的第一个忌日。 王以俞从来没有想过改嫁,也从来没有想过让其他人踏足她的生活。虽然,她和子桑睿的感情不算轰轰烈烈,也不算历尽磨难,最后更是新婚成丧,一夜成寡。但是她累了,她并不想把自己的心再给谁。 何况,温袅袅只是一个女子,一个朝堂之上还未够资格议事的官员。 她不同, 她是当朝太后,女皇的皇嫂,还是大延唯一血脉的母亲。 —— 京都御林军大营。 最近军营进了一批新兵蛋子,这段时间都在跟其他军士学习着徐逍的训练之术。这不,今日正是歇息过一回开始新一轮的训练,军士们来回跑动的时候总忍不住看一眼木头堆上聊天的两个人、似乎第一次见一样。 木头堆上,坐着徐逍和简清。 众所周知,徐将军和简尉郎的关系其实不是很好。也不是说她们二人有嫌隙吧,大概是简尉郎太烦人了,徐将军几乎每天都会跟简尉郎吵起来,两个人大呼小叫的,从来都不会退让半步…而这件事,整个御林军大营乃至朝廷,都知道。 今天奇了也怪了,怎么往日里一直水火不相容的二位,如今那么和气地坐在那里聊天? 军士们还是很爱打听事情的。 “小崽子,你平日里总是在我跟前跳来跳去的,真该让你试一试我这训练的滋味。”徐逍难得向着简清一笑、直把那懵懂的小姑娘看得出了神。 徐逍不习惯喊她小丫头、这毛里毛躁的,也不像个丫头。 “难道我还怕了不成?”简清一脸地不屑、对比起刚进军营时的恭敬,现在的她是越来越不可一世了……“徐将军,若是属下轻而易举过了一遍你的训练,该怎样?” “你可别说过一遍,这里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徐逍淡笑,“这样吧,你按照我这个训练跑上半个时辰,你若是能坚持下来站在我面前说一句话没有倒,我就算你赢,还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好啊。”简清也望着她笑,轻道:“那我若是没倒,徐将军让我亲一口。” “砰!——” 周围军士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简清整个人往后挂在木头堆上、应该是砸到脑袋了。“简尉郎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简尉郎你还好吗?”几个军士闻讯而来,打算把这个可怜家伙从木头堆上扶起。 “不用!” 简清倒挂在上头,愣是一个筋斗翻身而起。 好狠毒的女人,不就是觉得你长得漂亮然后想亲一口吗!简清愤愤不平地抹了一把还在流的鼻血,恶狠狠地盯着徐逍:“徐将军!你下手怎么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