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一面伺候着人,一面将几日来的情形一一细数,连邱婉儿母子求见的次数也精准相告, “小姐既回来了,得闲就去瞧瞧邱氏母子吧,您称病这几日,他们关切您,盼着见您一面,不知惹得奴婢多为难哩!” 雪娥垂头正理着衣带,蓦然听闻这些种种,疲惫的身心忽然轻快舒展,眼底的沉静锐利慢慢布上一层柔意…… 天知道,三日不见,她有多想他们!可眼下……正事要紧。 “好了我知道,你先去开门,唤钱镖师和汪队长进来。” 琴儿应着吩咐退出去。很快,钱镖师二人急匆匆进得屋来,见了雪娥完完整整好端端,双双松一口气。 这时琴儿奉上热茶,雪娥抽空扫了两人几眼,淡声道, “二位这几日辛苦了,请坐。” “我说赵小姐,您还有心思悠悠地喝茶!别不是故意拖延时间诈病骗我们吧?” 汪队长心急了几日,如今一见累他耽搁行程之人一脸的自在淡然,抑制不住的怒火腾起,语气也带了蛮横嘲讽。 “汪队长请慎言。我家小姐这脸色一看便是初初病愈,何来诈病一说?” 钱镖师秉持维护少东家即是维护振威镖局威名的理念,连日来同汪队长开杠了若干回,此时更是不能任他口出恶言污蔑相加。 “呵!”顺着这句,汪队长也打眼去细瞅了瞅雪娥的脸色,确是瞧出两分憔悴一分苍白,便止住这话头,也不扯废话:“既然三日之期已到,赵小姐这病想是也去得差不多了,咱也别磨蹭了,该收拾收拾启程了吧?” 钱镖师一听,正要去怼,被雪娥一记眼神制止。只见她端起茶杯,缓言送客:“便依汪队长所说,有劳二位各去传令,我们即刻出发。” 二人得令退出来,汪队长走着走着开始回过味儿来,心内一阵不爽:整得好似她是我队长似的! 算了算了,不予她小丫头片子计较,能赶快上路比啥都重要……此程回去快马多挥几鞭,许是还能赶上好时候,讨个好彩头,邀功论赏也能收获丰盛些,嘿嘿嘿…… 押镖队伍时刻待命,一声号令之下,迅速整装,所有人精神抖擞,向着京城以全速出发。 而邱婉儿母子,在收到启程通知时才一并得知赵雪娥病体转愈,也是在出客栈上马车时,才遇上那狠心将他们拒之不见的人。 说遇上,只因赵雪娥不再与他们同乘,由另一辆马车接了她与琴儿,走在其车架之后。 木儿是想扑上去向雪姨倾诉思念之情关切之意的,只今日的雪姨气场不同往日,他在娘亲的劝阻下,很不情愿地压下激动的心情,乖乖随娘亲上车…… 阻止木儿,也抑制自己步上前去一表关怀的举动,是邱婉儿从与赵雪娥短短的一瞬目光交触后得出的结论,那眼神分明在说:暂且避嫌。 好,依你。 一日的路程在午后出发,意味着抵达京城时已至深夜。此时城门紧闭,守卫森严,寻常人皆不得入,更遑论他们一队武器装备齐全的人马,再加一队身披铠甲来向不明的士兵。 汪队长满是得意地自报家门,亮出腰牌向城墙上的守城官兵要求开门放行,岂料吆喝半晌终是无果,灰头土脸带着人马退至数里之外的,他们来时越经的京郊驿亭…… 马车内,琴儿翻着白眼放下车帘,冲自家主子无奈撇嘴:“我看这汪队长在小地方耀武扬威惯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全天下都他们将军家的了!” 雪娥闭目但不闭目塞闻,折腾一日的她心也自然不快,顺着话,一语双关讽了句:“一国之都岂容他小小兵将肆意妄为。” …… 另一驾马车,邱婉儿一手搂着已然熟睡的木儿,一手也落下帘子,遮去帘外通亮的火光,也遮去汪队长暗黑着恼的脸色,心头泛起嘀咕:周剑云几时糊涂至此,安排这一货色担此重任?而雪娥,今夜之举恐是她故意纵其为之……她究竟在打甚么算盘? …… 两个时辰后,天色转亮,城门卯时开启,一干人马再度出发,终于顺利入城,在守城官兵齐刷刷的异样目光下,汪队长倒没了夜里的威风,规规矩矩带领队伍走在前头,一路引着振威镖局的人马护送两辆马车行至城北将军府。 熟悉的街道,久违的喧闹人声,邱婉儿恍惚,也颤栗,一路行来不由回顾往事,深觉回到了水深火热的那些日子,更预料着自己即将步入的……万丈深渊。 巧的是,今日是邱婉儿预想中的末日,却也同时是他人的大喜之日。 一大早,城北一带到处是马骑车轿,四下朝着将军府而去,大的小的各种排场,一抬抬的厚礼,一辆辆军政要员的车架,一座座达官显贵的大轿,比他们这一行更吸人眼球。 将军府大门前,凭帖入府的人依次进入,汪队长等不及,亲自下马去府门相禀,连说是他将邱婉儿母子平安接回,门口迎宾的管家怔愣片刻,反应过来他所言何事,才匆匆安排人将他们带到别的宅院去安顿。 在外的时日久了,邱婉儿也无心去记,今临此境,才猛然想起,今日是周剑云之父,周老将军的寿辰,算起来,今年该是他甲子之年。 难怪难怪,呵!难怪他汪队长急于回京,原不仅是为了述职,更是为了贺寿!而寿礼,莫不就是她这个在逃钦犯! 串联起前后种种,邱婉儿眯起眼来,散出她周身逼人的寒意:蠢货! 再一转念,婉儿即刻明白过来,雪娥此前对汪队长那些所作所为不管不问的态度是何用意,那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