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让一让,姑爷出了好多汗,让奴婢擦一擦,不会伤着他的。” 小少爷瞪着眼拦在床前,不让。 娘亲早有嘱咐,她若伤了病了,除非她自己亲口应允,否则不能给旁人接近。木儿将此牢记在心,坚决执行。 邱婉儿心下满意,半倚在床头,苍白的脸上全是汗,身上也已汗湿,就是不开口。 她在等。 戏还未落幕,这一掌冒了多大危险,她不能白挨。 “这,姑爷……”又是急又是无奈,抓着巾帕进退不得的小丫鬟也逼出满头汗来,一瞥眼瞧见门口进来的赵雪娥,如同见了救兵:“小姐,姑爷伤势不知如何,小少爷拦着不让碰,您快劝劝吧!” “嗯。” 赵雪娥应得连她自己都觉奇怪的干脆。 闭目凝神的邱婉儿听见动静就知那人来了,睁眼看过去,神采炯然的双眸此刻多少含了几分伤病的脆弱,声音也略带嘶哑, “雪儿,方才你不该出手救我……因为我活该!” “……” “雪儿,虽然现在说这些不合适,可我还是想说……我多么希望这一掌,是受你所赐。” “……” “不过我很想知道,雪儿为何会及时出现?” 赵雪娥绷紧两颊,美目稍有松动,把小丫鬟挥退,自己执了湿帕子欺身靠近床前,在木儿倔强的阻拦下,止步。 “你受了内伤,伤势虽不重但也需静养,这阵子就老实待在别院吧。” 她才不会回答那个问题。 难道要她说:我把你的事告诉了芸儿,那丫头出离愤怒,扬言要为我出口恶气……闻此异动我心知不妙,遂亲自赶了过来? 屋里只得三人,赵雪娥的神态语气不似之前的愤懑,平和淡然得令邱婉儿恍然以为她们还是初识。正酝酿着下一句说点甚么,挡在中间的小人儿突然收了防备姿态,回身扑向婉儿膝前, “爹爹!唔……爹爹好多汗,木儿给爹爹擦擦。” 奶奶声说着,抬起小手执了另一只手的袖子就要尽孝道,奈何人矮够不着,急得他当即蹬了鞋一骨碌爬上床,心疼地开始为他爹擦脸。 邱婉儿未伤及的半边身子倚靠床沿,受了伤的那边自然就空出来,也即是木儿触碰的这一边。小家伙哪里懂得厉害,只顾着给婉儿擦汗,小小的身子整个压在她的伤处,疼得她咬牙皱死了眉,却只是小心避让着愣是不忍拒绝。 “我来吧。” 赵雪娥看不下去。无论是父慈子孝的场面,抑或是那个人疼痛忍耐到扭曲的俊容。 可惜她的手还未到位,就被小人儿拍开。 “木儿,不得无礼!” 木儿被轻斥,委屈得撅起小嘴:“唔,不准别人碰木儿的爹爹!” 邱婉儿看看他,又睨一下被拍开的雪娥,强打精神引导:“木儿,这是爹爹的新婚妻子,是你的新娘亲,不是坏人,也不是别人。” 痛是不痛的,赵雪娥自然不会与那丁点儿大的孩童计较,只是听闻这两人的对话,她依旧沉了脸色,捏紧手中巾帕,锐利的目光扫过父子二人,不悦不语。 木儿再被训,心头不知多委屈,又是才受了惊吓,惶恐无措的他可不就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 “呜——呜——爹爹有了媳妇儿,就凶木儿!呜——” 听闻此句控诉,当事的两个大人具是一愣。 当爹的邱婉儿囧囧无语,眨眨眼反驳道:“我……我没凶你呀!” 无故当了娘的赵雪娥则是一愣,微微抽动的眼角,流露出自己也意识不到的笑意。 “咳!你们也别闹了,稍后大夫就来,我先回去了。” 如此一说,赵雪娥是打死不会照料这伤者了的,帕子塞过去,再从袖口掏出一樽药瓶, “这是治疗内伤的良药,每日服用一粒,不会与其他药物相冲。” 邱婉儿赫然抬首,动容间看向赵雪娥,欲言不言,欲动难动。后者把脸别开,半晌丢下一句, “你别多想。今日我救你,只因为不该由师兄出这个手。他日面对我爹,你自求多福。” 语罢,人已转身,不料在迈开步子前被床上人拉住了手。 “雪儿别走,我有一句话必须问你。倘若岳父要杀我,你当如何?” 雪娥回头看她,愕然之后是恼怒,语调平坦却极是狠心:“我会递刀子。” 婉儿扬眉要说甚么,未及开口再次被小人儿打断:“不许伤害我爹爹!呜……你要当木儿的娘亲就当吧,不许欺负爹爹!” “……” “你——你胡说甚么!谁要当你娘!” 赵雪娥两耳不由自主地发烫,却是头疼。她生性清冷本就不擅长应付小娃娃,如今更是被这孩子惹得羞窘不已。她从未想过就此接受他,接受他们父子,甘愿当这个便宜娘亲呀! “雪儿,木儿他年幼无知,你别生气。方才那句话,我既希望是你的气话,也盼着能有解脱的一日。答应我,若真要我死,我只愿死在你的手里。” 邱婉儿有伤在身又说了许多话,虚弱的模样十分明显,说这些时她那脸上已无神采,只那目光依旧灼灼。 雪娥似是要被这汪洋一般深沉不见边际的眸光吸进去,良久,她听见自己讷讷一声回应:“贾天海,我答应你。” “好。” 二人仿佛立下约定,他日万般的境况,就此一个结局。而邱婉儿仍存有其余心思,她松开拉雪娥的手,捂了伤口轻咳两下,又道, “那么,我可否再求雪儿一件事?” “贾天海,你别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