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种舞蹈形式,对个人舞蹈能力的要求下限偏低,团队合作的上限却高,大家可以迅速上手,再慢慢磨合,学习,进步,对残疾人舞蹈团十分友好。 李芳岩赞赏地点点头,无声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无疑是一幕成功的舞剧,麻醉医生的注意力完全被舞蹈艺术效果的呈现攫取了: 她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舞台上的表演,还没有意识到这幕戏中的深意。 然而,当大幕闭合,再拉开,第二幕戏落幕,第三幕戏上演,李芳岩终于开始意识到池小映真正想要做的事: 《救与救赎》的第三幕戏,是机械师一个人的内心独白。 灯光微弱,舞台上一片晦暗。 机械师心力交瘁,颓然地坐在舞台中心的椅子上,一个人借酒浇愁。 “我实在是厌烦了。”他低声地喃喃自语,“我不想再救人了……这些人就算还有救,我也不想管了。” 机械师说着,苦笑了一声,“可是,我怎么能这么想呢?我怎么变成了这么差劲的一个人呢?” 听见机械师这样的的自白,观众席上的李芳岩呼吸一窒。 眼睫微颤,她垂下眼睛,蓦地明白了池小映的用意: 《救与救赎》中的机械师,映射的即是李芳岩自己。 28.2 意识到池小映的用意后,李芳岩有一瞬间的无措。 自己直面自己心底的挣扎,是一回事,而自己心底不为人知的心事就这样被剖析在阳光下,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并没有人会将《救与救赎》的情节与麻醉医生李芳岩联系起来,她还是感到一种内心的阴暗被人曝光在阳光下的狼狈。 剧场里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李芳岩低着头,微微地张开嘴,有些局促地呼吸。 直到新的音乐前奏声响起。 麻醉医生神情复杂地抬头去看,舞台上,机械师依然独自一人枯坐着。他的背后缓缓地升起一块大的白幕。 李芳岩出神地看着白幕上,一左一右地投放出“天使”与“恶魔”的影子。 音乐节奏声响,“天使”与“恶魔”的影子一同开始舞动,变幻大小与形状。 舞蹈演员们在白幕的后方起舞,依靠距离光源的远近调整影子的大小,就如同手影一般,动作可以千变万化,演绎出各种影子的形状; 几位演员错落站开,身形交叠在一起,在巧妙的编排之下,用影子演绎出“天使”的翅膀,与“恶魔”的犄角。 形状各异的影子随着音乐的韵律铺陈在白幕上:人物,场景,物品,共同随着音乐舞动,讲述故事。 如果是观赏第二幕戏时的心境,李芳岩也许还可以抽离地想一想:“影子舞”这一种艺术表现形式,同样更多的是依靠编排,舞蹈动作本身的难度系数不算大,对于残疾人舞者来说,也是非常友好的。 但是李芳岩现在顾不得想这些了。 她有些怔愣地看着机械师背后的白幕上,交替映照出的“天使”与“恶魔”的影子,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那是机械师内心挣扎的映照。 机械师内心的独白唱道: “另一个我藏匿在身后 只有他最明白 人心才是诡诈的花朵 努力掩饰的那个我 呼吸有时候 变得微弱 梦里呼救梦醒就过 冷嘲热讽不断交替 字字话语刺进心底 天使恶魔的交战不曾停歇 谁会在乎我 ……”② 自私与冷漠,光明与爱,“天使”与“恶魔”在白幕上缓缓地交替出现,机械师内心的斗争被清晰地具象化。 而随着音乐的激进,“天使”与“恶魔”的剪影在白幕上同时出现。 双方激烈地交战,机械师内心的煎熬趋于白热化,激昂的音乐一声一声地敲在李芳岩的心上。 “与天使同活 或与撒旦一同成魔 怎么选择终究不能说 让这秘密陪着我到最后 或许华丽也或许残破 这结局 不是谁要定夺就能够左右 不知谁能微笑到最后 ……”② 李芳岩怔怔地,看着“天使”与“恶魔”的战争归于岑寂。 白幕黯淡下去,只留下机械师枯坐在舞台上,脸色晦暗不明。 大幕缓缓合上,《救与救赎》的第三幕戏,就此落幕了。 观众席一片寂静,黑暗一片中,李芳岩只能听见自己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怦咚,怦咚,越跳越急,越跳越大声。 她当然已经明白了池小映的用意。 《救与救赎》,是在用机械的故事,讲述真实的世界。 “机械师”的困境,就是李芳岩的困境。 起,承,转,合,四幕戏上演到现在,只剩最后一幕的大结局。 李芳岩屏息注视着舞台上漆黑的幕布,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攥紧。 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池小映,会为我展现什么样的结局? 她会劝我向善,还是愿意与我共同沉沦? 李芳岩心脏急跳,注视着舞台上,深色的大幕缓缓拉开。 《救与救赎》的第四幕戏即将上演,聚光灯重新将舞台照亮。 而池小映在漫天的光与尘土中,缓缓地向着观众席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Ain't No Reason》,唱/作词:Brett Dennen 注②:《双面偶像》GNZ48,作词:田纳 第29章 Chapter 29 Chapter 29 29.1 圆形的聚光灯落在舞台的中央,机械师依然颓废地枯坐在椅子上。 春小迎缓缓地走到机械师的身边,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机械师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