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工地,看现场。 许深深逐一排查安全设施,还有设备的检修记录,发现一点小问题就立马叫人整改。 蓝色的集装房前面围了一群工人。 “怎么回事?” “许总,那是总部派来的风水师,也是今天中午刚到。” 风水师?呵。一些很不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许深深清秀的娥眉拧巴起来,姣好的面容笼上一层薄薄的阴云。 “走。” 许深深语气短促,走向围观的人群。 整个写字楼项目的地块像一个横放的“L”,工人住的集装房在“L”的拐点处。 就在这个拐点的中心,摆了一个做法的斋醮法坛,香案上依次摆开蛇纹木柄净鞭、黄铜钱串师刀、桃木琥珀如意、金字浮雕天蓬尺、青铜法剑、三清铃,供香上敬插昊天法旗,正位供有一枚黄玉辟邪令牌。 许深深看着这些装神弄鬼的玩意,语气冰冷:“撤掉。” “我刚摆好的杰作,谁敢动。” 一道骄傲的声音响起,语气挑衅,传到许深深耳朵里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欠扁。 许深深眼神冷漠,视线穿过一堆法器,看到法坛后面缓缓转过身来的那个人。像个刚打完街机游戏的狂野太妹,剑眉星目,束起的棕红长发像一条狐狸尾巴一样,毛茸茸的微微炸开。 这人身姿矫健,皮肤像太阳下流动的蜜糖,从胸口到肚脐眼上有一条刺青似的朱红符咒,穿着露脐短袖和低腰工装裤,裤腿边不羁的垂着裤子包包的扣带。 许深深抬头,对上对方棕色的眼眸。许深深从她的眼神中读出惊讶,紧接着是戏谑和玩味。 “你就是总部派来的总监理?”太妹笑着咧开嘴,露出尖尖的小白牙,“许深深,十年不见,差点没认出来。” “......” 许深深的脸色顿时像乌云遮日,刹那间黑下来。 她沉眸,眉头微蹙,整个人散发出肃杀的气息。 太妹好似没有看到许深深的阴沉,嘴里依旧没谱:“孽缘啊,居然要跟你搭档。” 许深深沉默片刻,忽的,唇角勾起,轻轻一笑:“犬科繁衍会‘打结’,你喜欢吗?” 如许深深所料,对面听到她的话语,欠扁的笑容石化一般凝固,脸蛋微微浮红,恼怒地骂她:“许深深!你要不要脸!” “我没有说错,你该喜欢的。你不是自称‘狼性之子,无所畏惧’么,肯定不会害怕‘打结’吧,郎胭?” 许深深勾着红唇,眼底冷如冰泉,深不可测。 。 许深深和郎胭从小就认识。 许深深是许儒林的独女,许氏地产的千金,因为性格腼腆,怯生,没有什么朋友。 小学放假,许深深住在慈宁市郊区的大别墅里,许儒林担心她孤单,特地给她找来一个小伙伴,这个小伙伴就是郎胭。 做地产生意的人总会信赖风水大师,选址、奠基、竣工时都会请风水师坐镇指点,许儒林也不出其外,他有一位非常敬重的风水大师,尊号“青丘道人”,据说祖上得狐仙开化,灵识窦开,习得一身好本领,代代相传至今。 郎胭则是青丘道人的亲传弟子。 她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蝉声鼎沸的盛夏,荷叶碧绿连天,西瓜肥美多汁,连空气都是甜的。 许深深躲在母亲身后,害羞地跟郎胭说“你好”,伸出手送她一颗费列罗,结果郎胭往她手里放了一只毛腿蜘蛛,吓得许深深尖叫着在客厅里乱窜,许母哄了好久都哄不好。 青丘道人知道后拎着鼻青脸肿的郎胭登门道歉,郎胭送给许深深一笼子漂亮的蝴蝶,许儒林牵着许深深,微笑着看两个小孩握手和好。 然并卵,欠扁是一种写在基因里的属性,不可能因为一顿胖揍而改邪归正。 从那以后郎胭学乖了,用“温和”的方法换着花样逗许深深。 有一回许深深肚子疼,半夜磨牙,医生诊断有寄生虫,给她吃了打虫药。 半夜,许深深感到很不舒服,从梦中醒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呕吐,竟然吐出一条长长的蛔虫。 许深深怕得发抖,郎胭一本正经地在她耳旁低语:“你中蛊啦,要变小虫人!” 许深深听爸爸说,青丘道人是很厉害的大师,郎胭是他的徒弟也很厉害,所以对郎胭的话深信不疑。 那几日,许深深吓得噩梦连连,总梦到各种各样的虫子在她身体里爬进爬出,睡不好吃不好,日渐消瘦。 许深深哭成小泪人,拉着郎胭的衣角求她救救她。 郎胭说:“剃光头能驱散噩梦。” 许深深依旧深信不疑,然后...... 开学了,许深深的光头被同学嘲笑了一学期。 许深深也终于在同学的嘲笑声中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郎胭一直在骗她。 “臭狼!我跟你没完!” 至此,许深深和郎胭大半辈子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并且,她对怪力乱神的东西深恶痛绝,成为坚定的科学主义。 两个冤家从小学斗到初中,有输有赢,初中毕业后许深深毅然决然地出国留学,终于呼吸到了没有臭狼的芳香空气。 。 很不美好的回忆结束。 许深深不想多看郎胭一眼,冲法坛摆手,“撤掉,别耽误时间。” “你是想这工地上闹出人命吗?”郎胭眸子幽幽,突然开口道。 “笑话,排查出真正的隐患才能保证员工安全,而不是像你这样哗众取宠,搅乱人心。” 郎胭啧一声,吊着眼皮走过来。 “对对对,大小姐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