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 才出寝门, 一道凌厉剑风直指她脖颈。 她侧开半步提起剑,堪堪抵住,反手拨回一个指决。 大抵来人的心思全在罗艽剑上,没注意她手上动作,拿腕挡开她的剑,肩膀却硬生生挨了一下,吃痛喊了一声,退开十余步。 各派考核与剑阁试炼都逐渐逼近,练剑到疯魔的不在少数。 比如眼前这个方檑,就是一个顶烦人的例子。 方檑揉揉肩膀又揉揉腕,对着罗艽点点头。“你好啊,小蕉同门。没伤着你吧?” 罗艽:“……” 罗艽掸了掸肩上的灰。“没有。” 方檑道:“你是个很好的对手。” “可你不是。”罗艽翻了个白眼,“单从剑术而言,你很次。” “你说得对。”方檑也不生气,站直身子,握起剑。“我还得再多加修炼才行。剑阁试炼,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从小也没别的爱好,做啥啥不行,唯独剑术……” 眼看着太阳要落山,而眼前这位同门又是一副追忆往昔、欲滔滔不绝的模样,罗艽连忙摆手,“别和我说这些,我记性不好,记不住。” 说完,抬步要向门外走。 方檑皱眉:“都是同门,怎么这么冷漠啊。” 又道,“你要去后山练剑吗?带我一个呗。” 罗艽脚下生风,逃也似的跑了。 只遥遥传来一句话: “再跟过来我把你杀了,让你活不到剑阁试炼!……” * 罗艽在后山玩了半个时辰的石头,刻出来的东西才终于有了点样子。 等她将雪里石完全刻成一个小莲花,已是戌时光景。 她提着剑往食肆走,遥遥见着回山的林稚,才要打招呼,却见对方一副失魂落魄模样,一双眼睛通红,分明是哭过。 另一位同门霁明净与她一起走着,絮絮说着什么。 两人顷刻便消失在山道上。 罗艽犹豫着放下打招呼的手,没追上去,心下却从皇帝赐婚猜到家道中落。 最后索性作罢,打算第二日直接去问。 翌日早课,罗艽照例踩点到学堂,见林稚没在,顺便给她也占了位置。 刚在身侧的案上放了书卷,却是泱泱一屁股坐了下来。“不用给她占。她不会来上课的。” 罗艽茫然抬起眼。 泱泱道:“人还在,但告了半个月的假。” “你们说林稚?”旁有学子猛然侧过身,“我以为她直接回清都了呢。” 泱泱道:“告了半个月的假,也差不多吧。回去做什么呢?白白触景伤情。” “也是。毕竟……” 学子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于是周围一片哀声载道。 唯独罗艽不明所以。 小小学堂内,仿佛大伙都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谜语人,罗艽反而被置于事外。 想到昨晚碰上林稚的情形,她抬眼,正对上霁明净的眼睛,“昨夜,究竟是什么事情?” 霁明净叹了口气。“你知道……清都乌衣鬼吗?” 瞧见罗艽满面茫然,霁明净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好几年前,就有乌衣鬼的传闻。每每月悬夜空,乌衣鬼会现身清都,抓走尚在外玩耍的小孩。但那时它还不曾如此猖獗。”她道,“可近日,它仿似又卷土重来了。” “短短半个月,已失踪八个男童,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七岁。最小的那位……”霁明净顿了顿,压低声音,“就是林稚的表弟弟。林稚与那表弟关系尚可,偶尔也一起玩乐。” “兼以,当时与她那表弟弟一同在外的,是林府里一个奶妈,从小带着林稚长大的。被发现时,那奶妈满面惊恐直视着前方,像是瞧见了什么极可怖的东西。但……已然没气了。” 罗艽听得心里发毛。 半个月绑去八个男童,还牵扯了人命,那得是多大的案子啊? 何况……还涉及到她身边人。 也难怪林稚那副样子。罗艽心道。 却听身边一学子贸然发问:“只绑男娃娃吗?” “加上前几年的,统共十四个失踪者,俱是男童,年纪……六岁到十五不等。” 霁明净道。 周遭谈天的都是女孩儿,听见这句话,神情都有些微妙。 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担忧。 倘若庆幸,那大抵是为自己不会成为乌衣鬼的目标而庆幸。若说担忧……毕竟那随同的奶妈也一命呜呼了。 看来这乌衣鬼不仅绑人,下手也狠辣。 “听起来怪瘆人的。”有学子讷讷,“炼什么蛊、熬什么丹似的。” 泱泱吸了口气,“也不知这被绑的,是谁的弟弟,谁的哥哥,谁的儿子,将来又是谁的丈夫,谁的父亲,谁的……” 家有男眷的都愣了愣。“大不了让他近几日都别出门吧。最近外头不安宁得很。……” “风仪门总安全吧?” 霁明净耸耸肩膀。“谁知道呢。” * 清都皇城,拱辰门外,紫霞漫天。 祈元殿前,各色官服拥拥挤挤。 正是下朝时分。 一份没有老皇帝与周宁王的早朝,只有太子一身青鹤似的金枝褂,端端站在明堂。 报了水利报房居,报了耕田报入税,那周婺也不像是个脑袋利索的,不论何人报何事,都飘飘然答一个‘可’。 仿似又把问题抛回去了。 居然让百官有了从前在学堂时,被师长抽查提问的惶恐。 但也无人敢说什么。 人群之中,有人窃窃私语。 “今日国师与宁王居然也不在。” “太子这是……真妥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