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艽摆摆手,推脱道:“我才不关心八卦呢。我每天忙得很。” “你真无聊!”林稚佯怒,“我还特地为你设了一道叶长老专道,想告诉你一切平安呢!” 平安?专道? 罗艽懵得很:“什么?” 林稚白了她一眼,故意不答,但那面色,仿佛在对她说‘看吧,你果然没有好好研究过我的木麻雀’。 “叶长老?叶青洲?她什么专道?”罗艽连环炮似的追问,“谁平安?” 林稚把木麻雀抱在怀里,薅着它不存在的羽毛,慢悠悠道,“就是她。她的八卦专道。” 罗艽:“什么八卦?” 林稚:“她心情好。” “……”罗艽一头雾水。“这算什么八卦?” “哟呵。叶长老的心情,就是咱风仪门顶天的大事儿。” 林稚道,“你想想,她心情好,大家不就平安么?你不就平安么?” “……她怎么了?”罗艽移开视线,等着林稚继续往下说。 林稚:“让我想想……应该是月余往前,新生考核的后几天。剑阁试炼上,有个学子糊涂,错了剑法与刀法,还是大错特错;试炼完毕后她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就差给人跪下来了;但你猜怎么着?叶青洲只是轻飘飘说了句,‘人非圣贤,皆无过。有则改之,再接再厉’。啧啧,啧啧,和那日堂前你与方檑比试时咄咄逼人的样子,真当是判若两人!……” “哦还有,某日我与同窗在后山吃荷叶鸡,烤了点小火,结果被她抓个正着。但她也没罚我们,甚至把训诫都省了。她显然已经不记得我以前得罪她的事情了。” “还有还有,有学子说,偶然撞见她练剑,她居然在哼曲儿!” “再后来,有‘文’的学子扒出了谱子,正是《鹧鸪天》‘惊梦觉,弄晴时’这一句。” 罗艽移开眼:“不懂。不读诗。” “嗨呀。”林稚爽朗地笑笑,“只需知道她心情很好便是了。” 又问,“这几月,她没找你麻烦吧?” 罗艽:“没有。她好得很。我也好得很。” “那就是了!”林稚道,“她大概把你也忘了。可喜可贺!” 罗艽扯了扯嘴角:“你今天来找我,就为了聊这个?” 林稚这才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脑袋。“才不是!长宜让我给你带份请帖。” 罗艽‘啊’了声。“长宜是谁?” 林稚:“……” 林稚:“周倦啦周倦。” 罗艽半倚在书柜旁,视线在层层叠叠的书卷上逡巡,游离不定。 周倦找她能有什么事?分明是周空要点她的将。 罗艽揉了揉太阳穴,心底忽升起一种要给上司上报进度的焦虑。 毕竟她的进度……虽说有,但也只是个聊胜于无的程度。 罗艽问:“何时何地,以何名?” 林稚从袖口摸出一张请帖。“午月仲夏日,清都,一酹江月庭。以清夏消暑、仲夏宴之名。”她道,“长宜说了,彼时人多,却都是利益纠葛,与你无甚关系。你只管赏花看景,不必太担忧。” 请帖不过一份金封信,小楷端正,边角烫得讲究。 看完请帖,罗艽抬眼,不由自主地问道:“都是达官显贵?” 林稚:“差不多。” 罗艽犹犹豫豫道:“叶青洲……不去的吧?” 岂料林稚闻言,先未答,居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大笑。“哎哟喂!可怕的叶长老!尔虞我诈的官场你不怕,高低只怕撞上叶青洲!” 罗艽不置可否,只没好气白她一眼。 “好嘛。”林稚这才收起那副怪腔怪调,以拳抵唇,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放宽心啦。她肯定不去。” 罗艽:“你说她最近心情好得很,谁知道她会不会一时兴起,人就去了。” “绝不可能!”林稚信誓旦旦,“叶长老从不会出席此类宴会。其一是嫌人多,太闹,其二,倘若去了,那定是要拿请帖的,可此番宴会盛大,各流之间也在暗中较劲,都想把自己的请帖往叶长老那儿递。那么叶长老拿了谁的、拒了谁的,便都是大问题。叶长老曾说过,她不会参与朝政,也不会与任一党/派合作。” 不参与朝政? 那叶青洲和周空说的什么约定,难道都是唬人的? 可即使心下仍有疑惑,罗艽捏了请帖,还是对着林稚点点头。 “好。我会去。” * 同一时刻,清都,长公主府。 对弈亭里,周空将残局打乱,慢条斯理举起茶盏,听亭下的人汇报这几日里各路探子带回来的消息。 等到耳朵刮到一个信号,周空忽放下茶盏。 她看向停下跪着的黑衣人,皱眉问道,“消息准确吗?” “……倘若公主问的是叶青洲是否赴仲夏宴,那便是未定。倘若公主问的是叶青洲是否收下了公主府的请帖……那确是千真万确。” 一年到头,皇室聚宴十余次,次次都有各党/派向风仪门叶青洲呈上请帖,却是次次被打回——无一例外。 周空:“确信是叶青洲本人?而非唐忆、阮郁那些人代而取之?” 黑衣人道:“确信是她本人。” 周空又问:“其她人递上去的请帖呢?” 黑衣人:“如从前一样,尽数被打回。” 周空垂下眼,观杯中茶叶浮沉。上好的青瓷盏不败茶色,洋溢茶香,又在最底端倒映出一双犹疑的眼。 谁都知道,风仪门本身,与风仪门叶青洲,根本不能一概而论。 诚然,风仪门乃世间名派,擅修行,亦擅予人教诲,其中人杰辈出,芝兰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