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哈哈一笑,转而又问:“年龄?” 百岁老人罗艽恬不知耻地谎报年龄。“十四。” 老妪探了探她的手,点点头。 “小姑娘,你从何处来?” “三清山。” “家在何方啊?” 罗艽纠结一下,道:“莫小渔村。就是邹岙山旁边……” 老妪边下笔记着,又淡淡重复一句:“莫小渔村……” 记好名簿,老妪递给她一块小珮,其上单写一字‘蕉’,握在手中,小巧可爱。 “谢啦!嬷嬷。”罗艽挥手道谢,下意识要往空余船只走去,却被老妪一把拉回身边。 罗艽一脸困惑地回头,便见老妪老神在在地给她指了指再往前一艘船。“去那里。” 一艘小船四个位置,可那艘分明都满了员。 罗艽眨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发问,便看那船中,有一位平头的男子,竟凭空消失了! 罗艽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他他他,他人呢?!” “他谎报了年龄。风仪门新生,只招二八以下。”老妪淡淡道,“那男子分明已及弱冠,却报十六,如今让他尝一尝河底的凉水,也算是个惩罚。” 罗艽咽了口唾沫。‘这是在暗示……暗示我什么吗……’ 下一瞬,老妪笑盈盈地推她向前:“去吧。去与船上另三位打个招呼。” 罗艽心里直冒冷汗:‘打什么招呼??临终遗言吗??’ 可身后这老妪力大无比,竟教罗艽挣脱不开! 罗艽一脸凝重地被推上小舟,抱着自己随时可能被摘去河底的担忧,她扒拉着船沿,看着小舟驶离岸边。她盯着岸边笑盈盈的老妪,满目惊惧。 便听耳边响起一道清丽的嘲笑。“哈哈哈,你好土啊!” 罗艽回头,刚要反驳,才见面前这人正是先前嫌她挡路撞她的阔小姐! 阔小姐玩着自己的两条辫子,神色戏谑地道:“看你不过一介渔村小庶,没什么背景。你叫我一声姑奶奶,我罩你咯!” 罗艽抬眼:“你叫什么名字?” 阔小姐道:“先叫声姑奶奶听听!” 罗艽翻了个白眼。 阔小姐‘哼’了声,不再理她,转而去与舟中另一位长发女孩交谈。 除她们仨外,还有一个少男,此刻靠在船边闭目养神,自始至终未参与谈话。 罗艽便也攀着船沿,朝河面望去。 所幸徐良娣还确是芳龄二七,是以,先前那谎报年纪男子身上发生的事情并未发生在罗艽身上。 等几人平安渡到彼岸,其余人亦细细碎碎聚齐,罗艽惊觉,只一次渡河,原先熙熙攘攘的人群,竟只剩下八十人不到。 罗艽眯了眯眼睛。 她看见先前掌理渡河的老妪,此时从不起眼的树岸显现。 她扶着树,轻轻咳嗽两声。 于是岸边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诸位。”老妪笑着朝她们点点头,声音吞慢,却有种不疾不徐、不容置喙的气度,“都是通过了基础考核的人。接下来……” 老妪挥了挥衣袖,指向往前不远处,一道高而远的石阶。 “走过石阶,就是风仪门的大门。”老妪说。 “一个时辰后,山门闭合。诸位,请……” 忽有人出声打断:“——一个时辰内,走过这些石阶就可以了么?” 是一位年轻少男。他横着两道又黑又浓的眉毛,满面不屑。 老妪挑了挑眉,退开几步,颔首:“是的。这石阶有三千……” 却被少男再次打断。 他用小拇指揉了揉耳廓,摆出一副二流子模样,“风仪门,大门派。两年一度的新生考核,居然只让一个话都说不灵清的老太来接应?不说掌门,就连那些个长老,竟一个都不来么?……” 边说着,这男子一把推开老妪,率先冲上石阶。他朝后头的人大喊:“这玩意儿也要排名的吧?再不跟上来,小心前功尽弃哦——” 似是循了他的话,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提起脚步,不再搭理老妪。 或许是觉得,既已渡河,这老妪就无甚用处了。 罗艽站在人群里,看着这群人闹哄哄地往前冲着,生怕落后。 老妪逆着人群,左右逢‘撞’,显然要站不稳。可她还是转身,也要朝着石阶走去。 罗艽扶了她一把。“嬷嬷,你也要走这石阶吗?” 老妪一愣,又扬起一个笑脸,道,“是啊。为后生善后。” “什么后生呀。”罗艽摆出符合‘二七芳龄’的娇憨模样,忿忿道,“倘若我是你,一定让那个没礼貌的人在迈出第一步就摔个狗啃泥!” 老妪哈哈一笑:“我可没有这个本事儿!” “你有的!”罗艽皱着眉毛,认真道,“我看到你从那树岸边,‘唰’地一下就出现了!甚至没有渡河——” “哈哈。”老妪忽地出声,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打断她,“小姑娘,别和我一介老人唠叨啦。快去吧……” 可话音刚落,就听一声訇然巨响!! 罗艽循声望去,竟见前方石阶,从下而上地开始崩塌!! 片刻,如同巨石陨落,三千石阶分崩离析。 不远处,尖叫声不绝于耳,到处是坠落的少女少男;也有少数稍幸运者,攀在边缘,借力上翻,勉强回到原处。 ——下一瞬。 所有因为坠崖而尖叫的人,忽然便没了声响。 像是被无形的巨兽吞噬,瞬间失去生息。 原先百八十人,眨眼之间,竟只剩零零散散十余人! 罗艽愣在原地。 却听身后一道冷笑。清清泠泠的,分明是年轻女子的声音。“都怪那小弔打断——我这儿提点还没说完呢。小蕉姑娘,念在你算有良心,我便多提点你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