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俯首。 周空心若止水。 不似周随周怀元坐进那龙椅便心花怒放,周空扶着金漆龙楠,看到堆成山的奏折,脑壳儿嗡嗡地疼。 但好歹好歹。 她的玲珑棋局,终于善始善终。 周怀元既已坍位,解决吏匪之患一事,更是势如劈竹。 而再往后,朝堂百官摧陷廓清之疑,则有周昭越协助周空。全然出乎罗艽意料的是,周空坐稳位置后,周昭越并没有探着头寻个恰当时机恢复原貌;大理寺的少卿依然是个名周昭越的男子,周空身侧亦多了个叫小月亮的谋士,才学不错,但一板一眼,仿似颇得少帝喜爱。 周空的另一侧,是泱玉。 身在宁王府时,泱玉并不得泱府庇护;可身为宁王妃时,她到底是与一众女眷交好。 便晓得,何人有才无门,何人愤世嫉俗却被潦潦嘲笑、便心有不甘,又何人心怀大志、却苦苦困囿于世俗对女子的成见、才左右维谷……如此云云。 这些都是可提拔之人。 此处欣欣向荣。反观另一侧敬鸾宫,竟是一片哀鸿遍野。 姜画认了前岁罪孽,右相指了乌衣杀业,只国师无妄誓死不认下与活死人的关联,却也被一方枷锁捆住。 风仪门中,唐忆风风火火地来,又向她们掷来一个五花大绑者。 罗艽未看清被绑者的形貌,却瞧见唐忆身后风仪小辈,林稚、霁明净、洛川,以及那个曾与罗艽不怎么对付的小室友,泱泱。 此刻泱泱站在唐忆身侧,指出方檑就是金策。“我、我从那方檑手中的埙上瞧得古怪,才明白牠们根本就是同一人!”泱泱细着嗓音道,“这方檑和池长、池不敏一样,都是叛徒。” 罗艽闷闷看着她,又垂首望,才心道:哦,原来这被唐忆绑着的人,是风仪那个教医术的池长老呀。 泱泱说几句便流泪,哽咽着与唐忆絮絮,竟提到“小蕉”。兴许小蕉之死对她打击颇大,才让她做事利落起来。 不过那已经与罗艽无甚干系了。 待来客散尽,殿中又是罗艽、叶青洲、周空三人。 叶青洲向周空提点许多,俨然回到那副小叶国师模样。罗艽左思右想,左思右想,瞥了眼明堂高景,忽想起周怀元尚是人形时,那张耀武扬威的脸。 是以此刻她站在周空面前,皱着眉道:“权力拿稳了,便别再传回男子手上。” 周空了然,深以为是地颔首。 罗艽又道,“伥鬼与男性同罪。虽也不必同等处罚,但心底要明白这么一个道理。别太期待她们……” 罗艽在此顿住,仿若言尽于此。 她未说出口的是,“便不会有太多失望”。 周空道:“明白。” 却是此刻,阮郁带着一人敲响殿门。“搅扰?我这儿有个小辈,想来探你们一眼。” 三人循声望去,瞧见林稚那双怯怯的眼。 林稚小跑着上前,停在罗艽身侧,有些小心翼翼地抬眼。“你,你真的是小蕉吗?” 从风仪往清都一路,阮郁已将个中联系说与她听。 此刻林稚只想多看看自己这位“死而复生”的好友一眼。 罗艽瞅着林稚,又瞥眼阮郁,才似笑非笑开口,“是我。” 林稚便瞪着眼瞧着罗艽,左看看右瞧瞧,上瞅瞅下眺眺,像是要从罗艽面上看出花来。 然触及叶青洲冰雪似的目光,觉察对方几分不耐烦,林稚才局促退开身,没话找话似的尴尬一笑,“小蕉……按辈分,你真要成我姑奶奶了……” 林稚捏了罗艽一片衣角,“可以抱抱你吗?”又小心翼翼瞄一眼冷脸叶长老,再回头道,“呃,或者握个手……” 是罗艽落出一声大笑。 “干嘛这么拘谨呀!我又不会吃人。”罗艽笑弯了眼,拍着林稚肩膀,又陡然俯身,轻轻拥她一瞬。 “林大小姐,好好学偃甲术,争取比你那阮长老更厉害。”罗艽长辈似的叮嘱,“还有你那遍布九州的奇珍异宝当铺家业,也要比你爹做得更好。” 林稚被她逗乐,却也仰起脸,露出骄傲的神情,再挥着拳头道:“哼,做偃甲与继承家业,本大小姐都会做到最好。再说,本大小姐修道,年岁多着呢,到时成为清都首富也说不准。……” “…………” 皇城祈元殿中,声意融融。 殿外清明好风景。 清都忆如昨。 天街如水人如织,天际澄霞风寥落,飞鸟穿云过。 千里江山画,不尽。 作者有话说: 【周空·我们的盛世】副线完成~ 晚上还有一章,师姐妹小做怡情 第九十八章 东海月明 ◇ ◎那师姐要不要好好瞧一瞧,我这究竟是人的腿,还是鱼尾?◎ 云霞漫天时, 周空改国号为“昭映”。 那本是她母亲的尊号。 时至此刻,周綮与周庆帝这一出鸠占鹊巢的闹剧,才终于被周空揭落。 如今周空的新政, 逆处皆卡在萧墙之内。一为女塾, 二为皇亲贵戚与那锒铛奴隶的干系。 周空想给予她们一份平等。 可见惯了朱门酒肉臭的权贵难以舍弃这份优越,即便肉饲猪狗, 也不愿分予贫民。 周空意在荡涤净尽、剔骨疗伤,泱玉与周昭越各有建议,最终合进一份奏折:当借一份外力。 此中, 出现了一个罗艽意想不到的人:薛良。 豫州城浚县的那位二七小儿。 “既然无法放弃优越,便让这份优越变得烫手,让她们心怀着贪婪拿起时,不得不三思再三思。”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