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艽双手合十,“等云槐石炼好了,我与师妹便走了。不多打扰……” “——嘁,炼蛊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么?”陆茕白她一眼,“给你炼就不错了,还催我?” 原来……原来河灯节只是顺带一提呀…… 罗艽怔忡一瞬,干笑几声,又是抱歉。 陆茕抬眼笑道,“你急的是活死人的事儿吧。清都皇权诡异,其中有你的朋友,是吗?” “您怎么知……” “你很好猜。” “……” 陆茕哈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不失赤子心,偶尔也挺好的。招老一辈人喜欢,也招小孩儿喜欢。” 她的视线在罗艽面上打转。 “活死人的事情,我到时也会和你聊聊。目前,先等着我将云槐石炼作蛊吧。” “好……多谢,多谢。” 陆茕张了张肩膀,喟叹一声,揉一把老腰,对着罗艽笑出几分独属蛊师的邪气。“至于你那远在清都的友人……”她淡淡嗤笑道,“若是七天都等不了,那便是将皇位拱手送给她,她也接不住呀。” * 春风夜放花千树,金灯照晚,这新娘村中的景致只会比外头更为瑰丽绚烂。 因阑河灯愿,街火彩谜,长庚与风癸早就玩得不亦乐乎。 这已是陆茕应下炼蛊之事的第四日。 此间叶青洲多次滞留因阑阁,小心翼翼观摩陆茕炼蛊,亦多对往来村民旁敲侧击地问询。 罗艽自然晓得叶青洲在问什么,又在担忧什么。 罗艽于是站在叶青洲身侧,失笑问道,“还怕师娘呢?” “我才不怕她,”叶青洲瞪她一眼,“我就是讨厌她。” 又道,“师姐,你心真大。她揍你揍得这样狠,浑身鲜血淋漓,你竟还唤她‘师娘’。” 罗艽垂了眼,不知在想什么。 夜风吹散面上暖意,街边河灯明灭,船只攒动,荡开一片连着海的宽敞河道。 月色清冷,却沾染河灯烟火气,便落得几分暧昧。 许久,罗艽也只是道:“习惯了。” 瞧见叶青洲显然不悦的目光,罗艽又晃晃脑袋,“唉,不提她。总之也见不着了。” 恰是此刻,面前撞来一盏兔子花灯。“可算找着你们了!河灯节,你们不瞧河灯也不猜字谜,走这么远做什么?”长庚提着灯,笑容灿烂。 叶青洲漫不经心移开眼,眼底几分不耐烦。罗艽只向长庚道,“随便走走,随便看看。” 这几日罗艽与长庚、风癸聊了些从前事,才晓得之前漠江城败落后,是鬼母陆茕救了城内众人。 漠江城内之人,身上普遍有着陆离辛拨下的蛊毒;陆离辛命殒,她们也活不了几天。 彼时陆离辛被罗艽一剑刺中,尚且不算身死,直至后来活死人灭,才算真的殒落,那时,因了蛊毒,本该是全城跟着陪葬。 是陆茕救下了所有人。 谈起陆茕,长庚一脸崇拜。 而这河灯节,本也是陆茕依了彼时漠江城东风宴,照搬来的喜气节日。 华灯下,长庚眺了眼罗艽与叶青洲,又歪着头问,“你们的小珠子呢?” 罗艽困惑道:“什么珠子?” 长庚笑嘻嘻道:“你们从南屿带进来的珠子呀!来来来,我教你们串珠子!” 二人半推半就地拿出那两粒珍珠,便瞧长庚将花灯背去背上,从兜里摸出两根红线,“这是我们因阑的红线,结实着呢。”她介绍道。 须臾,她用红线串起小珍珠,又比划了师姐妹二人的手腕,绑了死结,递回两支小链儿,“来来来,戴上吧!” 却见罗艽与叶青洲各取一根,又各自往腕上套,长庚大骇:“哎哎哎,姻缘绳——姻缘绳不是这样戴的!” 长庚拉开二人,站去中间,背上的兔子灯摇摇晃晃。 长庚指挥道:“罗不觉,你拿着这串,给叶长生戴上。”又转向叶青洲,“你!把你手上的那串给你师姐戴上。” 长庚说话从不顾及语气,偶尔娇滴滴,偶尔又蛮狠不讲理。罗艽脾气好,没想过计较这些;然叶青洲不一样。 叶青洲与她们本就没什么往来情谊,又对漠江城之人总有些抵触——若放去平时,她叶青洲怎么可能会去听长庚的话? 可此时,叶青洲低垂了眼,默然地照做了。 珍珠小巧,落在腕上几分冰凉。 叶青洲右腕上已有铃铛,罗艽便将珍珠红绳系去青洲左腕。 “叶长老一手珍珠,一手铃铛……”罗艽轻轻笑道,“好像个小孩子啊。” 叶青洲没理她这句,视线循着夜色游离,最终落在灯火暧昧的河畔。 河道宽敞,盈盈河水半片海。其中花舟沉浮,野岸白沙月。 舟中无人,花舟无主,悄然停滞在水间。 觉察叶青洲视线,罗艽揽过她肩膀,“想坐就去坐嘛。” 却意外得来一记眼刀子。 叶青洲面无表情瞥她一眼。那眼神,仿似罗艽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是语气太像在哄小孩儿吗……罗艽心里好委屈。 长庚却道:“你们轻功怎样?河心那几条大多无主,你们自个儿选了坐呗。” 望见不远处风癸正招手,长庚与罗艽、叶青洲挥手道别,笑嘻嘻道,“二位玩得开心啊!我先走了哦。” 罗艽与她道别,身边叶青洲已先一步走向河畔。 罗艽忙不迭跟上,却又轻声问,“方才为何瞪我啊?” 叶青洲回首,眨眨眼,佯装茫然,“没、没有呀……” 罗艽皱眉,“绝对有!” 叶青洲又低下头,“师姐,我错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