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罗艽面色不对,小丫头咽了口唾沫,改口道,“或者……情娘?” 罗艽被‘情娘’两个字轰了个外焦里嫩。 ——更可怕的是,在小丫头拽着仙鹤流苏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罗艽脑海里真的浮现出了某个人的脸! 更更可怕的是…… 她脑海里,不仅浮现出那人的脸,其面上神情,还是月余往前琉璃幻境中,那副情难自已、心潮绯乱的模样!! 罗艽心下一急,拍掉小丫头的手,一时嘴快道,“什么定情信物,这是老娘的传家宝!” 她说着,将松散长绳重新绑好,干脆挂到脖子上,收进衣襟里,又一次强调,“传、传家宝!很重要的好吗!不懂别乱说。” 小丫头咯咯笑着,“姐姐还害羞啊!……” 罗艽心里默念不和小孩多计较,大步流星往城郊丛林里走。 找树找树,找树要紧。 罗艽在心下小和尚念经似的叨叨。 两棵什么树来着?桃树…… 可直等她数着方位走到林中,才发现月色下,所有树木都显得如此……难以辨别。 无花无果的桃树,这算什么桃树? 尤其此刻冬日渐深,连枝叶都败落,如何知道哪处栽着红桃? 她将手抚上胸前仙鹤流苏坠子,却如何也搭不上叶青洲识海。 所有问询石沉大海。 夜如水、月中天,罗艽沉沉叹了口气。 她重新又数了遍方位。 等抬步走了过去,才见月色下两棵光秃秃的树,其枝干皆缚挂着许多红布条儿。大抵是寺庙求愿的签条。 夜风一过,云与月洒下清霜,映照在枯树上,竟一如灯火斑斓。 无花无果……两棵红桃树…… 是之前那小丫头说的姻缘树! 罗艽站在暗处,静静瞧着这两棵‘红桃树’。 大概是两棵自小芽儿时便挨在一起的树,尔后茁壮,竟越缠越紧。 缠到后来相互挡了光挡了雨,谁都不好过,才有‘无花无果’之相貌——折腾得几近枯萎。然,亦难舍难分。 罗艽心下叹口气,又往树旁望去,果然见到所谓的‘江南阳春面’。 铺子深幽昏暗,隐约点一支烛台。 罗艽蹑手蹑脚往里走。 烛台下仿似蹲了个人,听有动静,头也没抬,只随意一摆手。“打烊了。” 罗艽皱起脸,轻声抱怨了句:“哪有刚支铺子就打烊的道理?” 烛台下的人‘诶’了声,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才陡然抬起头。 烛光映照在罗艽面上的那一刻,那人轻声呼道:“小蕉姑娘?!” 罗艽定睛一瞧。 眼前人似与她年龄相仿,面色模糊在暗色里,瞧不真切。 “认不出?”那人将烛台再往前递一递,小声道,“我是燃春呀!以前和玉罔一块儿的……” 罗艽这才后知后觉瞪大眼,“啊!是你。” 燃春拉着罗艽往铺子后头走,边走边问,“是叶长老让你来的么?” “嗯。”罗艽说着,却垂了眼,“我听说……她不再是长老了。” 罗艽听风仪学子说,叶青洲大抵要从长老之位上除名了。 按她们的说法,这些是叶青洲主动受之,可是……她本就不该有这些责难! 瞧见罗艽神色,燃春忧疑叹了口气。 “不打紧不打紧。”燃春反过来安慰她,拍拍罗艽肩膀,“我们快快解决乌衣鬼,让她快快恢复自由身。” 罗艽点点头,勉强打起几分精神。 走进面铺,案口狭窄,燃春反而吹灭烛火。罗艽没多过问,只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燃春在暗中打开一方似是链接密道一般的木板,牵着罗艽往下走。 黑暗登时将她二人吞噬。道内狭窄逼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罗艽不知道自己在里头走了多久,十余里地,或者数十里。 其间她没有任何不耐,只忽想到百年之间,叶青洲独自走过的黑暗梦境不计其数,远比此刻罗艽脚下的更为艰难险阻。 而现在是叶青洲在等她。 大抵是怕她焦急,燃春牵着她不断加快步子。直至片刻以后,罗艽才知柳暗花明,别有洞天。 密道尽头是一片清湖,清湖中央一座小小木屋。 罗艽知晓她已在清都皇城内。彼时仲夏宴席,她曾来过此处。 是了,那时也是这位小麻花燃春带她来到此处的。 未曾想,数月之隔,还是她与小麻花燃春,木屋清湖亦没有变化…… 心境已大不同。 木屋之中,她瞧见等候多时的周昭越。 罗艽讶异一瞬,眨眨眼睛寒暄道:“你不是被下派到……什么旮旯儿案子里了么?” “还未动身。”周昭越道,“向她们拖延了几日。” 罗艽“行”了声,便低头去瞧桌案上,密密麻麻皆是图案。 桌案之下,全是麻布行囊。 罗艽:“这是啥?” “风云诡变,”周昭越回,“这里并不太安全,几册书籍要紧,不能再藏在这里。” 周昭越转身清理书柜,瞄了眼罗艽,居然开始使唤她,“哦,既然来了,一起收拾收拾吧。” 罗艽:“……” 罗艽扯扯嘴角。“官威挺大。” 周昭越道:“我将乌衣鬼的事儿同你说。” 罗艽:“那行吧。” 只道不愧是本职就是探案的,周昭越没与罗艽墨迹,开口便是单刀直入。 “起初尚不晓得乌衣鬼捉人的目的,便有了几条猜测。” “刑部最开始的方向便是牙子,只捉男孩儿的牙子。出价卖于作为家中无男者,或是娈/童。此条无果。又有了脏器之疑——有什么事情,是只有这个年纪的男童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