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叶青洲已然泣不成声。 她抱起罗艽,眼泪混在污血里,朦胧视线看不清罗艽伤处。 她只知道师姐伤得很重、很重。 叶青洲紧咬下唇,无声地落着眼泪,将罗艽从地上抱起,枕去腿上。 “师姐……”她一边低喃,一边撩开罗艽的发。 颈侧、耳后、发顶,都是细细碎碎的伤口。 “为什么……为什么啊……” 却不过几息之间。 一道冷冷声音,又在石窟响起—— “叶、青、洲。” 三清道人陡然出现在石窟,一字一顿,带点儿笑意,又分明讽刺。“居然是你。” 三清道人尾音上翘,甚至……还隐约显出一份颤抖。 或许是惊诧。但这惊诧被无尽的冷漠裹挟,不存一丝温情。 叶青洲跪在地上,抱紧罗艽肩膀。抬眼,泪珠泫然,双眼早已哭得通红。 “师娘……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她问。 三清道人不答,只冷冷打断她,“你和罗艽,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青洲泪如雨下,“没有,没有……我们从未……” 三清道人面覆寒霜,抬步,不疾不徐走近。 “我最恨的,一是不听话。” “二。” 她顿了顿,语气隐约几分咬牙切齿。 “就是撒谎。” 话音落下,三清道人凭空召剑,劈向她二人!! 师娘为什么这么生气?叶青洲始终不明白。 她只是硬生生挡在罗艽身前,挨下这道出奇愤怒的剑招。 三清道人并未下死手。 叶青洲面上无伤,却总觉着五脏六腑皆循气颤动。 她捂住心口,疼痛不已。 而三清道人越过她,径直走向罗艽—— 再以手为爪,狠擒住罗艽发顶! 只见昏迷不醒的罗艽被她一举掐住头颅,紧闭双眼向后仰身,无意识地发出惨叫。 三清道人的指间,血流不止。 是罗艽的血。 “师娘,师娘!”叶青洲扑上去,抓住三清道人右臂,满面潸然、无语轮次地喊着,“师娘,求你……求求你别这么对师姐……” 三清道人全然不为所动。 在她眼里,叶青洲的哭喊正显出她的软弱。 “叶青洲。” 三清道人轻轻抬起左手,便将叶青洲定在原地。“别再叫我师娘。我早就不认你了。” 又道。 “至于师姐……你也不必这么叫她了。” “我不要你们两个人了。” 言罢,三清道人的右手更是用力。 一摁,一掐。 罗艽的颅顶瞬间鲜血淋漓。 叶青洲被定在原处,眼泪哭得快要干涸,此刻只能伏地而喊。 “师娘,师娘——你,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三清道人睇她一眼,眸底是显而易见的嘲讽。“我在做什么?” 再开口,嗓音幽冷: “摒弃一些不必要的杂念,剑才能使得好。” 第七十一章 三清 · 三 ◇ ◎看来你还是喜欢这种受人敬仰的样子啊?◎ 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叶青洲仍厘不清三清其人。 她不明白,她与师姐不过一场贪欢,竟值得三清道人这样大发雷霆。 直至多年以后, 一日归山, 叶青洲在破败的石窟里瞥见一抹淡淡齑粉。 齑粉分而四散,淡如轻烟——叶青洲一眼见出, 这是克制金缕衣的药。 金缕衣一蛊,七轮一转,每七七四十九天, 皆需要用情·事或解药克制。 而至最后一个轮回,则需要一枚彻底解蛊的药。 要么陆离辛亲自炼给她,要么与陆离辛…… 思及此,叶青洲垂了眼。 ……不过师姐,也用不着了。 只是。 叶青洲惊觉, 原来三清道人亦有自己的打算。 三清将罗艽困于石窟, 用窟内灵泉漱其灵脉,亦在四方为其寻解药。 石窟内散落的齑粉,便是那日三清道人大发雷霆之前落下的。 倘若没有那一夜荒唐,那么不日以后, 罗艽当正在三清道人给她铺下的“正道”之间稳步前行。 自证, 解蛊, 缓力,祛人言,清宿敌。 三清,罗三清。罗艽。或许三清道人并没有放弃罗艽。 那她真的喜爱罗艽吗?叶青洲不明白。 或许是爱的。 毕竟那日, 只身去漠江城劫出罗艽的, 是三清道人, 而不是她叶青洲。 叶青洲忽而几分明了。 其实三清真的很强大。如若谁无条件信赖她,她能教那人任何功法。 能帮那人解决任何事情。 只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无条件”。 罗艽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被指责了会回嘴、被冤枉了会委屈的活生生的人。 但凡三清多听一句、多问一嘴。 事实就不会这样难看。 可惜,可惜。三清眼里,罗艽不过一把长剑。 彼时她带罗艽上山,由一是见罗艽根骨奇佳,由二便是瞧见罗艽眼里那份狠厉的劲儿。 明明年纪很小。 是了。 “她能成为一把很好的刀、一柄很好的剑。”——或许彼时三清,是这样想的。 那么三清对罗艽的褒奖称赞,亦不过是在欣赏一把完美的长剑。 而刀剑,不需要有情丝。 不能有私情与私欲,更不能退缩、犹疑、茫然——三清对她叶青洲又何尝不是这样? 在三清眼里,罗艽与叶青洲只是她的两把剑。两把好剑。 而三清道人也恰恰,仅仅需要好剑。 那些天,叶青洲断断续续想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