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她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感到羞耻,一年?前她还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年?轻女孩,一年?以后,竟然就?站到了这样的?位置上。 护士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伸手道:“身份证。” “没带身份证。”慕念说。 “没带身份证怎么挂号?叫你的伴侣来。” “没有伴侣。”慕念还是说。 护士头疼地瞥她一眼,“身份证号,念给我听。” 肚子?疼得?厉害,慕念的声音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含含糊糊的?,不容易分辨。 大厅里的白炽灯光和室外强烈的?阳光一样刺眼,刺得?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安静地滴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微不足道的轻响。 她用哭腔一遍又一遍重复她的身份证号,喧闹的?大厅,好像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的?丑样,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她的?后背上,肆意?地嘲笑她如今肮脏不堪的模样。 护士收了她两块钱,开出一张挂号单,让她拿着挂号单上到五楼妇产科。 那时候这样规模的大医院已经有了电梯,慕念原本想坐电梯,但电梯正一趟又一趟地运送重伤病人,那些医生身上全是血,暗红色的血一股一股从病人的伤口里涌出来。 她只好爬楼梯,五楼的?高度并不轻松,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有疼痛在此刻依旧清晰无比。 她试着想一些开心的事情安慰自?己,比如?她那即将降临的?小孩,还有她与水浅将要修复的?关系,还有更多幸福的未来。 她借着这样的憧憬这样的幻想,一步一步抬脚,一步一步往上挪。 时间很漫长,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又亮,亮了又再灭,一些人从她的?身边走过,一些人走过时扭头奇怪地看着她。 一个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的女人,满脸都是汗,湿淋淋的?,像一个?女鬼。 闪烁的?昏黄灯光,冒犯的?打量目光,她抵着头往前走,努力忽视其他的感受。 一个?年?轻的?母亲牵着她的?女儿走过,好奇的?小朋友指着慕念天真地问:“妈妈,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她低着头一昧往前走,一边哭一边往前走。 她在这个时候哭不单单因为疼痛或是委屈,她心?里存在很多复杂的?心?情,她低头看到腿间的?鲜血。 她正站在四楼的楼道口,还有一层高度,她开始流血了,好像没有胎动了,她开始感到害怕,于是复杂的哭泣又多了一个鲜明的?原因。 她害怕失去她坚持留下来的?孩子?,更害怕永远失去她曾经所爱的水浅。 于是她咬着牙继续往前走,艰难地走到五楼,护士将她拦住,让她填一张表。 她哭着说,她流血了,羊水破了,她要生了。 她需要帮助,而不是无休无止的?签字,无休无止的?填表、确认身份信息。 护士静静地看着她哭闹,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反驳,只在她因为疼痛被迫停下哭诉调整呼吸时,伸出手冷淡地提醒道:“挂号单。” 挂号单,一张普普通通的纸。 慕念颤抖着手从衣兜里摸出那张被汗水打湿了的?挂号单。 护士看了一眼说:“你排在第二十一号,现在是——” 她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屏幕,“——现在是第十六号,还有——” 她低头算了算,“——还有五个人。” “你可以去那边坐着等。” 她指向一旁的等候区,那边坐了不少人,见状都看了过来,目光里隐约有些谴责,好像是在谴责慕念如?此无理取闹,像医院这种地方,当然是遵守规矩大过一切。 慕念试图辩解:“可是我真?的?,我流血了,还有,还有孩子?已经没有动了。” 她说:“就让医生来看一看,好不好?” 护士被她说得?有点不耐烦,从电脑里调出她在救护车上的信息。 “阵痛刚开始不到一小时,没有任何异常,离生还远,你别急行吗。” 慕念想说点什么?,但肚子?忽然抽痛了一下,疼得?她脸上的肌肉都拧在了一起,连呼吸都乏力了许多,更别谈与对方争论。 她只能无奈地往等待区走,一边走一边想,如?果她现在不是只有一个?人,如?果有谁能够陪着她,是不是情况就会好很多。 如?果水浅能在这里就?好了,如?果她的父母能够在这里就好了。 她这么?想着,脚步愈发?虚浮,就?连浑身的疼痛也跟着意识的消沉而模糊迟钝起?来。 眼前的视野一寸一寸黑了下来,她忽然觉得?好累,虽然一直都觉得?很累,但在这一刻的?疲惫猛然盖过了曾经所有的疲惫,她听到夏天蛐蛐的?叫声,不合时宜地在白天响起?,然后就?完全晕了过去。 血顺着她的?大腿流到地上,她的孩子只在她的肚子里待了七个?月,她的?羊水已经破了,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或许下一次醒来,所有的悬浮未定的疑问都有了答案,即使这答案并不百分百圆满,但这终究是她必须面对的现实。 一个可悲的、无可奈何的残酷现实。 第67章 黎微(1) 黎华是一个omega, 一个意外分化成omega的普通女孩。 她的父母都是赌徒,每日每夜不是赌就是酗酒。 他们只有她这一个孩子,一个意外到来的小孩。 他们一个因为?肝硬化?死?在她上小学的前?一晚,另一个因为?欠债被追债的人活活打死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