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听上去，你还缺少一种。”　　 “什么？”　　 “嗯哼，想听故事么。”　　 年轻女人对着黑暗露出微笑，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浅棕色，像琥珀一样美好。她自言自语道——　　 从前，有一只游荡的鬼魂。她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向何方。她本以为，日子会日复一日地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一个母亲在给小女孩讲关于玩偶的童话。那是一个关于爱、救赎与希望的故事。　　 虚幻的世界是如此的美好，以至于让她在窗外趴了许久，凝成一个白雾影子。　　 故事到了尾声。突然，小女孩惊叫起来, 她盯着窗户, 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惊恐。紧接着, 她开始啜泣, 大哭起来。霎时间，屋内的温馨氛围一扫而空。　　 鬼魂默默地离开了。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　　 今天……似乎是某个节日？不过, 与她无关。这样的生活, 她早就习以为常。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在炎热的空气中, 鬼魂忽然感到一阵凉意。她抬起头, 茫然的打量着周围：雪, 漫天的雪。　　 六月份，怎么会下雪？她缓缓漂浮起来，视线远眺。　　 那是——一座空中漂浮的城堡？还有气球，好多好多的气球，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形状。　　 意识到只有自己一个人时，鬼魂感到莫大的满足。这一片神奇的土地，现在属于她一个人。　　 “等一下。”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似乎在脚边，又或许在雪地下。　　 “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那个声音急切地说，隐藏不住对外界的渴望，“我可以帮到你。”　　 “帮到我什么？”　　 “自由。”　　 鬼魂扒开雪，发现一个冰晶做成的娃娃静静的躺在里面，她有着非常精致的模样，像是用量尺一寸一寸专门打造而成的。鬼魂小心翼翼地捧起她，怕不小心掉在地上。　　 “喏，背后是我的名字。”玩偶眨了眨眼睛——只是勉强动了一下睫毛，语气中却不乏骄傲。　　 “易芹？”鬼魂念道。　　 “主人们都这么叫我。”玩偶欢快地说，“我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是为了实现公主们的愿望，总共只能实现十个哦。原本我还有一个孪生双胞胎，跟我同名，只是她在一次战乱中被掠走了。”　　 “我不明白。”　　 “唔，简单点来说，带上我，你会有好运的。只要你心里所想的事情，都会慢慢实现。”　　 “真的？”鬼魂眼底像是有东西在燃烧。　　 “当然是真的。还愣着干什么？快出发啊。”　　 于是，茫茫雪地上，多了两个小黑点。　　 “前方的城堡是什么地方？”鬼魂问道。　　 “那是欢乐城堡，只要走进去，就会忘却所有烦恼。它们就像海市蜃楼一样，不停的出现，又不停的离开。听我的，只要进去，你就会忘记你是谁。”　　 玩偶斩钉截铁的语气让鬼魂不禁反问，“这么说，你去过？”　　 “第九任主人带着我踏入其中。里面真的很漂亮，但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见过疯狂旋转的摩天轮，互相撕咬的旋转木马吗？在我眼里，那些欢声笑语的设施背后就是这副鬼样子。我不止一次建议离开，可是……还是晚了。”　　 “鲜血将我染红，欢乐城堡吸足了养分，丢下我离开了。这片地方又变成冰原，我在等待下一个有缘人的到来。总算，我等到了你。”玩偶用略显夸张的语气欢呼了一声，“太好了！再那样呆下去，我整个人都要冻成冰棍。躺着一点都不好玩，如果能走的话，我早就跑遍大江南北了。”　　 “既然你说你足够幸运，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幸运一些？”　　 “我已经够幸运啦。成为玩偶中最漂亮的那个，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对吧？”　　 鬼魂挑眉，“但是，你依然是一只玩偶。”　　 “我自己满意就好了。呐，你是更喜欢现在的样子，还是更喜欢当人一点？”　　 “你怎么知道，我曾经是人？”　　 “嘻嘻，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鬼魂呼吸一窒，头渐渐耷拉下来，“我忘记了。”　　 她什么也记不起来。　　 整个人就跟被掏空一样，这种感觉尤为难受。　　 “没关系，只要带上我，你总会想起来的。”玩偶信誓旦旦地保证。紧接着，她又用那双眸子看向她，里面写满了渴求。　　 鬼魂心一软，答应下来。左右不过加一个玩偶上路，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等真正在雪地里跋涉时，耳边又想起玩偶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不停地讲述童话世界里的一切，从欢乐城堡开始，又提到纳米晶片大小的公主（似乎是个科幻类型），很快又转到飞翔的玩偶国（居然与抓娃娃的成功率有关？）。现在，她正在聊“拼图世界”，好像牵扯到了不少数理和地质学问题……　　 鬼魂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她明白，对方和自己一样，都孤独了太久，急需表达。很简单，就是知道自己还活着。　　 不过，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这个童话世界“还不错”。　　 “为什么是今天？我明明在人类世界里晃荡了那么久。”　　 “宿命。”玩偶用唱歌般的声音说道，十分欢快，“你会喜欢这里的，我保证。”　　 “你似乎更喜欢这里。”鬼魂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不属于这里，更像是一个过客。比起在冰雪里漫步，她甚至更怀念都市里的酷暑，那些景象才是她所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