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一日五十里,天色方明便踏上了漫漫流放的罪途。她走在长街上,无视了百姓们指指点点的,带着嫌怨的眸光与言辞。慕然回首,去看那巍峨肃穆的皇城宫阙,去看那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不知几时还能再回还,是数月、数载还是下辈子? 萧郁蘅没有现身,苏韵卿虽然思念,心底却是松了一口气。她彻夜未眠,只是因她怕,怕一大早刑部衙门外,会有萧郁蘅的身影。 好在那条街空荡荡的,并无人驻足停歇。 收回了不舍的一抹眸光,苏韵卿坦然的直视着前路,在即将踏出城门的刹那,她眼尖的从余光里寻见了古玩店掌柜的身影,那人定定的瞧着她,微微颔首,目光里是执着与恳切。 苏韵卿看懂了,她煞白的面庞上,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苏旻的安排,还是令她放心的。 当日入夜的时候,她被人推搡着总算是走足了这五十里的要求,早已是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了下一处管辖地接转的时候,京中刑部派出来的差官核验了身份,便先行折返,将她交给了沿途押送的新的衙役。 “滚起来!”来人是两个彪形大汉,一脚便踢在了苏韵卿的身上,“完不成差事老子还得陪着你吃挂落,赶紧他娘的起来赶路,把你送出去五十里算完,别给老子死这儿。” 于是,苏韵卿被剥夺了深夜休息的权利,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连夜赶路,在第二日午后,已经彻底脱力,濒临崩溃的边缘。 好在差官换了。 新换的人已是地方州府的衙役了,是三个看上去并不算年长的男子。他们行事也不算极端,给了水和干粮,准了她休息。即便不准,苏韵卿好似也爬不起来了。 期间有两人瞧着苏韵卿这个孱弱的模样,实在是不景气,根本不放在心上。于是等候的间隙,这人捉了野味,去一旁吃酒了。 只剩一个稍微年长的中年人守着苏韵卿,看着老实本分好欺负。 那人见同伴走远,只低声道:“我叫平三儿,接下来的百里路,我会帮你。” 苏韵卿疲惫苦涩的眸光里涌现了一丝希望,沙哑着嗓子道了句:“多谢。” 平家的人安插在地方州府,倒也说得通。先前那些人都是帝京与其所在州的辖区,天子脚下安插人是十分困难的。 苏韵卿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一路上有萧郁蘅的人,也有苏旻的人,她该是平安的。 只是这日行五十里的要求,每过一处的文书核验,令她始料未及,委实撑得艰难。中途逃窜怕是不成,只能硬撑着真的走去岭南,才能不被舒凌觉察异样。 苏韵卿出京那日,萧郁蘅站在京中的南城楼上,凝眸望了许久,泪花模糊了视线。那瘦弱的身躯仿佛能被东风吹散,摇摇欲坠的,将她的心一并带离了京城。 第71章 三合一 韶光暖意入心怀, 潺潺流水奔江潮。 “听说了吗?今夜燕国公主府又有诗会呢,办了六七场了,邀了好多才俊, 不知道几时咱哥俩也有这个福分?”京城热闹的长街上,临近傍晚之时, 有两个锦衣公子边走边聊。 “嗨呀,甭惦记。”那人轻蔑一笑, 忽而压低了嗓子:“那谣言的余威还在呢, 上赶着凑什么呢?” “你不知道吗?”另一人附耳在侧, 嘀咕道:“好多解读都说了,那谶言非得是两个女子在一处才算。今上身边那个已经流放南疆,没几日好活了。这剩一个也就蹦跶蹦跶,成不了气候咯。再说明眼人都看得出, 今上就一个孩子, 肯定护的紧, 牺牲的必是那女官。说不准这流言就是那位自导自演的呢。” “哎呦, 这话你可莫再说,我可不敢听了。”那人赶紧捂住了身旁伙伴的嘴, 妄议陛下可是要掉脑袋的。 “怕啥,那女官可是姓苏。就不说那位,换了你我二人, 那要捞好名声的时候, 趁着人年轻捧一捧,得个唯才是举,不论出身的美名。待到稳坐大位, 还真能毫无芥蒂的养着狼崽子, 留她长了翅膀?想想都荒唐。” “也是啊。”那人一拍脑袋, “怪不得之前李大相公的事儿就蹊跷,现在想来,兄台你猜得或许真的对。今时新任大相公也尘埃落定,卢公也算是众望所归,得了该有的位置。难不成相位空悬数月,是那位由着这毛都没长全的女官捣鬼,好伺机除了干净?” “说不准呢,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咱这无官身的人啊,就图一乐呵。” …… 苏韵卿已然去京百余里,又到了夜幕深沉,霜雾低垂之时,一行人决定在路边的林间休整。 累了一日的她狼狈不堪的勉强喘息着,倚靠着树干垂下了疲惫不堪的眼睫。 “你去打壶水来。”一个差官吩咐着平三儿。 “还有我的,去找个干净点的河水再打。”另一个也把水囊解了。 平三儿并未多言,闷闷的转头离去。 “哎呀,这差事最烦了,好在明日就可以交接了,老婆孩子都该等得不耐烦了。”其中一人也席地而坐,开始了抱怨。 另一人张了个大大的哈欠,“要是家里有银钱打点,谁还干这苦差事?你家今年粮食多,攒攒钱去送个礼,调走吧。” “唉,粮多顶屁用。”那人满腹不满,“就刚才打水的那傻大个,可是京里平家的远亲,家里本不缺钱粮,却有个老娘成日病着,不也只能咬牙挺着,干这苦差?我家那口子的老娘,也是个病着的,拿不出余钱。” 话音还未散去,他抬眼看见去而复返的平三儿,诧异道:“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都要渴死了,不兴偷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