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萧郁蘅立于大相国寺枝繁叶茂的后山深处,怅然道:“劳您费心了,我会想办法再去探听消息,她是计划中很重要的助益,没她不成的。若不得已,我会去求舒凌让我见她,若出了闪失,舅舅带平家远走高飞吧。” “平家多年从未离京超过百里,本就是心存怀疑,记挂着你这个孩子。”平家舅舅平承泰坦陈心事,“这些年筹谋,有失去权柄的不甘,也有扶植你上位的私心。阿姐葬身皇庭,我不会让你再平白赴死了,要走一起走。” 萧郁蘅苦涩一笑,“事在人为,我尽力。真到两难,不必如此。时间久了被人猜忌,我回了。” 平承泰看着人走远,他立于山间林风,眸色满是霜雾。此等以命相搏的谋事之举,历来波谲云诡。但开局便如此被动,横生枝节,未免令人胆寒。 苏韵卿在刑部被关押多时,每日都有一郎官亲来,给她备下纸笔,却也不多言,只道:“奉陛下之命,着你写下供状。” 她每日提起毛笔,写出来的都是自己一时热血上涌,满心好奇,这才夜探佛堂,私窥旨意。只因忧惧圣宠不复,大权旁落。 押了半月,这同样的话术便颠来倒去写了半个月。 二月廿十,多日无有苏韵卿半分消息的萧郁蘅再也无法安坐,正逢休沐,她急匆匆的入宫去了。 舒凌难得半日安闲,听得她来,仍是眉眼含笑,“苗苗今日总算想起朕来了?” 萧郁蘅提着一篮子点心入内,强稳心神的讨好,“担忧母亲政务繁忙,未敢轻易搅扰。儿亲手制了些绿茶糯米糕,想着给您送些过来,尝鲜。” 舒凌垂眸瞥了一眼,“懂事了。” “母亲,最近听闻,您京北别院的樱花桃花和玉兰尽皆盛放,您今日可有闲暇,儿陪您一道逛园子可好?仔细想来,上次同游都记不清是几时了。”萧郁蘅的粉面含着两个轻浅的梨涡,桃花眸里目光炯炯。 舒凌转头去瞧外间的天色,春光和暖,微风不燥,漫天白云轻柔,的确是个踏青的好天色。 “红鸾,”她轻声吩咐,“备车,给朕换身衣裳,精简随从即可。” “多谢母亲。”萧郁蘅的话音仍旧甜美。 待一行人走进了别院的大好春光,母女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舒凌四下观瞧着盛放的瓣羽,淡然道:“散散心也好,正巧有事想与你说,边逛边说吧。” 萧郁蘅在旁扶着她,话音入耳,心下未免开始打鼓。她故作轻松的扯着笑靥,柔声轻问:“是何事?您快说嘛,这般吊着让孩儿好等。” 舒凌忽而哂笑一声,“你打小就有个毛病,主动来寻我定是有所求,不如你先说说今日拉我出来的用意?” 闻言,萧郁蘅竟生出了一丝慌乱。眼前人看着她长大,幼年的她对这人毫无防备的亲昵,自是把自己的全部真性情都诚恳坦然的摆在了她的眼前,造就了今日赤裸裸的不对等。 踌躇半晌,萧郁蘅视线不自在的落去了身侧的草丛里,只低声呢喃,“就是想您了,拉您出来散散心。” “不想说?”舒凌的尾音上扬,添了三分凌厉,而后却又柔和一笑,“那就逛园子静心好了,都不提琐事。” 你不说我也不说,耗着吧。 于心理战,萧郁蘅从不擅长。她几度薄唇半抿,支支吾吾的斟酌半晌,还是决然地俯身下去,“母亲,儿的确有事相求。听闻和音她被革职羁押刑部多日,儿想求您,求您开恩,让儿去探望她一面,可以吗?” 舒凌并无意外,好似是意料之中,只轻声询问,“你可知她缘何被罢了官?” 听得舒凌的询问,萧郁蘅忽闪着羽睫忖度须臾,最终还是实诚的回应道:“不知。” “当真不知吗?”舒凌轻叹一声,“你该知道,朕有意为你选婿。朕不过以一道空白的赐婚旨意试探朝野中人,是谁对你心怀叵测,抓到的却是她苏韵卿。朕本当这是你们小姐妹私下的玩闹,如今你却说不知情?” 假圣旨?如此说来,竟是她的传讯害了苏韵卿身落陷阱。 萧郁蘅的大脑嗡鸣声声,曾短暂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心底防御的思量却又强迫自己维持着理智,解释道: “母亲容禀,儿岂敢以此等要事玩笑?儿与苏韵卿都是您的臣子,在政事上从来泾渭分明,她不会轻言朝事,儿也不会以私事扰她。更何况,儿与她数月未曾见过了,求您明鉴。” “若是如此,那她居心叵测,你就更不必去见她了。”舒凌淡漠的吐出了最终的决定,“起来吧,风光正好,也说说你的婚事。” 萧郁蘅鼓足了勇气说出口的请求,被舒凌一口回绝。若说收获,便是知晓了苏韵卿身陷囹圄,当真是为那道圣旨,只不过出师未捷,反中了舒凌提前布下的陷阱。而言及婚事,萧郁蘅的心愈发冷了。 她难掩失落,眸子中添了忧虑和凄惶。 “你二人以往隔三岔五就要腻乎一处,自从李道成一事后,苏韵卿回朝,对朕,对你都变得疏离。你出事她不闻不问,今时更妄图介入你的婚事,不知有何贼心。你与她皆长大成人,朝中少有真情,不得不防,想开些吧。”舒凌软了语气,开解着失魂落魄的萧郁蘅。 萧郁蘅默然听着,忽而觉得若舒凌这样想,也不是不行。如此一来,她与苏韵卿私下的筹谋,反倒安全。只要这人在刑部安好,出来后便是天高海阔。 “是,儿多谢母亲提点。” 萧郁蘅垂眸轻语,极尽恳切的顺着舒凌的思量回应道,“婚事乃父母命,儿遵从您的安排。苏韵卿许是一时糊涂,既是空白旨意,也碍不着孩儿的正事。只是多年情分,一朝一夕的确割舍不下,母亲,可否求您,适当从宽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