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萧文锦于十月廿三行了册封礼,钦封庆安公主,来年春日送嫁月支。 此事总算尘埃落定,使臣走后,苏韵卿心里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她也被舒凌带回了大兴宫。 若从公心立场出发,萧文锦的圆融性情,当真是最适合结亲联姻的。 此事结果令苏韵卿明晰,帝王行事,大局当前,好些决断无关性别,无关私情,透着大势裹挟的无力。 只是此事自兴发至收场,一应来龙去脉间的隐晦与暗中多方势力的较量,苏韵卿如何也猜不到。 冬月初五,舒凌在宣和殿内心神不定,萧郁蘅已杳无音信将近一个月了。 她的殿前司四处巡查,就是找不到这人的蛛丝马迹。 公主府上下早就被拷问了一番,只说初十那日午间,萧郁蘅午睡,屏退了所有随侍,傍晚再去寻她,人就了然无踪迹了。 而崭新的公主府内,舒凌派人仔细寻觅了一通,竟在她卧房床榻下的地砖处,发现了一条通往外间护城河的暗道,很短很粗糙,土茬子还是新鲜的。 这人是主动走的,费尽了心思。 “苏卿,陪朕去京郊猎场散散心。”舒凌的话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力。 苏韵卿如今对她,畏惧多于敬重,颔首应允了,与人一道打马出了城。 奔驰于京郊的皇家围猎场,入眼的是寒冬的满目沧桑。舒凌无意打猎,只坐在马背上远望苍穹,“你说,苗苗能去何处?如今大局已定,她怎还不肯回来?” 伤怀的语气不掩担忧的心境,苏韵卿倒是第一次听见舒凌这样的话音。 她也想知道,姑母把人送去了何处,竟无法被舒凌查到。 苏韵卿讷然的摇了摇头,语气低沉,“臣也不知。” “你可觉得,朕当真会将苗苗舍弃,让她在月□□弹丸小国了却残生?”舒凌勒紧了缰绳,一双饱含疲惫的双眸落在了苏韵卿孱弱的肩头。 苏韵卿漠然摇首,话音里透着苦涩,却也是真心流露,“臣不知。” 萧郁蘅信不过舒凌,她也信不过了。 那日剑落脖颈时,她的心就凉了半截儿;强喂苦药时,她的心冷透了。 如今她甚至希望萧郁蘅再别回来,身居高位久了,权欲迷人眼,舒凌做不得一个寻常母亲。 舒凌见苏韵卿一脸颓然神色,喟然一叹,“扶朕下马。” 苏韵卿闻言,自己翻身下来,便快步走去了她的马下,伸出手来接应。 舒凌单手攥住她的皓腕,闪身垂落的间隙,却忽而扬起了另一只手,一道狠厉的鞭子裹挟着呼啸的冷风,直接招呼在了苏韵卿瘦弱的脊背上。 “啊!”苏韵卿毫无防备的挨了一记,身子顷刻向前扑去,抑制不住的痛呼出声。 身上朱红官袍被生生撕扯开一道裂痕。 陡然吃痛,她五官扭曲在一处,跌在马场的黄沙里,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还想瞒到几时?”舒凌话音狠厉,扬声质问:“她在哪?” 苏韵卿苦笑一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转眸直视着舒凌,“您不信臣。您打死臣,臣也不知。” 舒凌冷笑森然,“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嘴硬到家了?” 苏韵卿闻言,嘴角不住的抽搐着,近乎绝望的闭了眼睛,别过头没再回应她。 良久的沉默,只有冬日冷风划过耳畔呼呼作响。 “来人!”半晌,舒凌扬声唤来了侍卫,“将人扔去天牢,放风出去,萧郁蘅十日内不归,苏韵卿,赐死。” 话音散去,苏韵卿双目空洞的被侍卫拉走了。 留在刑部天牢的日子,她真的盼望萧郁蘅别出现,可她知道这都是奢望。 姑母助萧郁蘅出逃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如今她身陷囹圄,苏旻绝不会给萧郁蘅半分好脸色,也不会护着这个“仇人”之女。 舒凌好阴损,苏韵卿猜不出这人到底掌握了多少线索,反正绝不会是猎场上演戏的那般无力与心忧。 时隔多日,若苏韵卿没有数错,距离她一命呜呼还有不到一日光景。 天牢内的门忽而“吱呀”一声,开了。 闪身入内的,不是别人,而是一脸笑意的萧郁蘅,“和音,我来陪你了。” 见人步伐轻快的走了过来,苏韵卿眼角滑落了一滴泪痕,别过了视线不再瞧她。 舒凌当真心狠,亲闺女也往这天牢送。 “我先睡一觉,好困好困。”萧郁蘅轻松的抬手张了个哈欠,毫不客气地躺倒在一方不大的木板上,扯了破旧的被子倒头就睡。 听见人平稳的呼吸声,苏韵卿这才转眸去瞧她。 好好的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儿,竟瘦了好几圈。紧闭的眉目难掩疲惫,也不知她这些日子是怎样熬过来的。 苏韵卿动作轻柔的给人掖了被子,吹熄了牢中仅有的一盏孤零零的烛火。 苏韵卿深知,舒凌绝不会明目张胆的放风出去命公主归来,其实她只是在试探,苏韵卿和萧郁蘅的出走有无关联。 萧郁蘅回来,舒凌便赌赢了。 也不知自家姑母的后路留的如何。 萧郁蘅足足昏睡了大半日才幽幽转醒,苏韵卿给她递了碗清水,“她为难你了?” 萧郁蘅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接过白水咕咚咕咚喝的香甜,“没有呀,我不是好好的。” “说实话。”苏韵卿话音渐冷,“你哪日回来的?这破地方你睡得如此香,白水喝得如此甜,几日没饭吃了?” 萧郁蘅没想到自己装不下去,丧头耷脑的从实招来,“五天,她审我,后来干脆不让我睡觉也不给饭吃,就这么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