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萧郁蘅有些后悔了,她怎就自己毁了这难得的,温情脉脉的旖旎时光?唯有酒醉,苏韵卿才会如此热烈而妖冶,不似寻常压抑,多了丝活人的情愫。 即便方才说错了话,可那又如何?苏韵卿没有怨怪,这人从不屑于撒谎。 但是残存的理智也迫使她清醒,眼下的时辰,她确实该走了。再不走,便回不去了。 萧郁蘅站起了身来,却是一步三回头。 “慢些,审慎些。”苏韵卿转眸看她,心底惶惶,“明日入宫可好?让我知你安好。” “好。”萧郁蘅朝着她浅笑,两个小梨涡格外惹眼。 迅捷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夜色里,苏韵卿不安的抬脚追出了房门,好在四下静谧,并无被惊动的护院。 为了防人生疑,她转身回了书房,将余下的酒水洒落衣袍,带着漫天的酒气,她趴落于书房的桌案,如此和衣而眠,足足熬了一夜。 元月十六晨起,萧郁蘅果然如约进了宫,只不过,她匆匆来匆匆去,言及只为与舒凌亲口道一声安好,让母亲无需为她昨夜早归劳神,容色语调即便尽力克制伪装,也难免多了份疏离。 苏韵卿彼时刚好出去了,归来的路上,在宫道碰了个对头,朱红的身影躬身一礼,明媚的桃花眼莞尔一笑,仅此而已。 元月转瞬而逝,最后一日,适逢休沐,苏韵卿独自往大相国寺走了一遭。 她早早起身,取了昔年苏旻留给她的镯子,戴在了手腕上。 她已经许久不曾戴过首饰,为了显得自然,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芷兰见她异样,便笑盈盈的询问:“您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呀。夜里做了美梦不成?” “闷得久了,想出去逛逛。”苏韵卿轻声应和着,拿着梳子理了理耳畔的碎发,自铜镜中回眸望着一脸狐疑的芷兰,柔声道:“许久不曾上妆,你来帮我吧。” “姑娘总算有些人气儿了,”芷兰高兴的接过妆盒,手法轻柔的给人上妆描眉,“这是有谁家公子邀约?” “莫乱说,”苏韵卿话音清冷,“我今时处境不比从前,哪里来的糊涂公子约我?府宅沉闷,我也不喜太热闹的场合,去趟大相国寺,求个签。所以,你的妆别上的太浓烈,佛门清净,还是素淡些。” “噢。”芷兰略显失落,“姑娘这兴致还真是新鲜,好比那深宅老妇。” 苏韵卿翻了个白眼给她,“我想吃外头的汤面了,今日早点免了。” 芷兰闻言,便也明白她其实是想去散心的,识趣儿的取了厚实的氅衣给人系上丝带,理了理衣衫,“姑娘早去早回。” “你去吗?”苏韵卿故意问了一句。 “不去,无聊。”芷兰实话实说。 “嗯。”苏韵卿淡漠的回应,抬脚出了房门,吩咐家丁,“备马,我出去一趟。” 家丁的动作麻利,也无多余的废话。苏韵卿一人纵马入了长街,随意的选了一家面摊,用了一碗热腾腾的清汤素面,稍事休息后便往大相国寺去了。 入得寺院,熙熙攘攘的人流来来往往。苏韵卿孤身走着,手腕上的玉镯自然的垂落。招摇过市良久,苏旻若还记挂她,早该有人瞧见了吧。 她淡漠的眸子看着已经有春意萌动的石板下毛茸茸的青草尖,不由得出了神。 “小施主。”一声老迈却慈蔼柔和的声音如洪钟余音,萦绕于苏韵卿的耳畔。 好生熟悉。她倏的抬眸,对上了住持大师平和的眸光。立定合掌,苏韵卿恭谨一礼,柔声轻唤,“住持,在下失礼了。” “行路专一虽好,莫忘环视身侧。小施主今日前来,为进香祈福,还是求签解惑?”住持的话音沉稳,一如往常的淡然。 “多谢您提点,”苏韵卿莞尔,淡然道:“闲来静心,唯有此地最相宜。敢问住持,归一前辈可方便相见?” “阿弥陀佛,凡事自有缘法,小施主何不自去一试?”住持敛眸,笑盈盈的离去了。 总是这般,话说一半的卖关子。 苏韵卿顺着人潮去求了个签,签文乃是“庄子慕道。”手握签文,她眉头微蹙,一时怅然。 理顺了心绪,她自觉未将忧思表露于外,才去求见归一。而归一见她第一眼,便直言,“小施主忧思在怀,何不诵经静心?” 苏韵卿怔愣的抬眸,对上的是一沉稳和蔼的清澈眸光,“冒昧叨扰您了。” “手握签文,可愿予贫尼一观?”归一垂眸瞧着,善意出言。 苏韵卿双手恭谨地奉上,眸子中涔了期待。 沉吟须臾,归一只淡然道:“顺其自然即可,此处或许不该留你,诵经或可缓解你一时之忧,却解不得你的惑,回吧。” “顺其自然?”苏韵卿愈发糊涂了,见人将签文还了回来,便也只得依言离去,“多谢,您多保重。”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如你这般聪慧,何必执迷?”归一留下一语,悄然先行离去。 苏韵卿自嘲的笑了笑,人人言她聪慧,只她自己深觉痴傻困顿,迷途不知归路,猜不透她与萧郁蘅还要面对怎样的危难。 流连于佛寺小半日,也不知这手中玉镯子可曾引了苏旻的人留意。若是苏旻厌恶了她,或许她的身边早就没有人跟随了。 离了大相国寺,她牵着马缓步游走于热闹的街巷,这繁华的京城,她甚少用心去感悟。 回了苏府,夜半时分,她的卧房内探身进来一人影。 苏韵卿猛然惊坐起身,看见的,竟是府里的账房。除了芷兰,也只有她还是苏府的老面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