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舒凌伸手接过,一目十行的瞅了一眼,嗔怪道:“文风矫揉造作,重拟。” “是。”苏韵卿压着心头火气应允。这诏令她改三遍了,凤阁中如她这般好折腾的,找不出第二个。 当日离宫归府,已然是亥正时分。 苏韵卿拖着疲惫的身子晃荡进卧房之时,萧郁蘅直接从帷幔后探出了小脑袋,“回来啦!” 苏韵卿吓得一惊,不由蹙眉嗔怪,“你大半夜不回去睡,都敢私闯我卧房了?” “呦,这是跑哪里风流去了?”萧郁蘅努着嘴巴近前,绕着苏韵卿观瞧了一圈,扯着她一身成色上好的裙裳,委屈道:“怎么穿成这样,见谁去了?我等你很久了。” “你娘。”苏韵卿没好气的吐出了两个字。 萧郁蘅寻思,这怎还骂人呢?继而脑筋一转,好似也是情理之中,遂诧异道:“她那么重规矩,竟准你不穿官袍随侍在侧?” “你不在,她就只能作践我。”苏韵卿阖眸一叹,“把你来此献殷勤的本事用在她身上,如此两全其美,也省得我头疼,如何?” “是你教我花天酒地的。”萧郁蘅闹了脾气,甩着披帛窝在苏韵卿的榻上不肯下去。 苏韵卿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警告:“祖宗你小点声,仔细外头的耳目。” 萧郁蘅眨巴眨巴眼睛,瘪了瘪嘴嘟囔道:“松泛惯了,大意了。” “过两日入宫去见她罢,我这府上还是别来的太勤。她清楚根底,朝臣不见得明白,若让人觉得你我过从甚密,一参一个准儿,谁也别想跑。”苏韵卿将人拉了起来,自己整理着床榻。 “好吧,等你一个时辰,见你不足一刻,谁还有我可怜呀。”萧郁蘅的小奶音糯叽叽的,好不惹人疼。 苏韵卿敛眸轻笑,拉着她走出了房门,“送你回去?再多呆一刻,可满意了?” “嘿嘿,算你有良心。”萧郁蘅得逞的扭了扭小脑袋,美滋滋的跟着人走了。 去时是公主府的车驾,归来时,萧郁蘅吩咐道:“送苏学士回去。” 苏韵卿摆了摆手,“送来送去的,折腾。没几步路,我自己走回去。” “那我看着你走。”萧郁蘅立在门前不肯进去。 苏韵卿无奈的轻叹一声,转身快步消失在深夜无人的长街上。 绕过一处丁字巷口的拐角,忽而一小石子自空中垂落脚边。 苏韵卿茫然仰首张望,一抹黑衣身影立于宽大茂密的老槐树上,正垂眸打量着她。 “进来。”苏旻轻声出言,闪身下了树枝。 苏韵卿四下警觉地张望了一圈,忙不迭地的快步闪进了院子,忧心道:“您怎还在京中?” “不怨我?”苏旻的话音依旧清冷。 苏韵卿淡漠的摇了摇头,“无甚可怨,我自己的选择便该承担代价。您若去,断无生路。” “那日我在。”苏旻轻飘飘的甩出一句话来。 苏韵卿大惊失色,“数条街内埋伏了禁卫,您怎会在的?” “不重要。”她的话音平静,“她如此对你,还不想反?” “姑母,您执意要反她吗?九死一生,值得么?”苏韵卿不无苦涩的出言,“蛰伏下去,日久天长,等一个时机求重审,也并非全无可能。” 苏旻与舒凌的身份悬殊,谋反的下场,苏韵卿再清楚不过,绝无胜算。况且舒凌若出事,国朝动荡,萧郁蘅怎能安生? “你在她身边,那夜胆色过人,她未曾杀你,想是惜才了,”苏旻转回身子审视着她,将一个小药瓶塞进了她手里,“你有机会,就看你愿不愿了。” “姑母?”苏韵卿看着手里的药瓶,面露苦涩。 “昔日听闻你挥金如土给她求伤药,这药膏里添了些东西,用上一月,毒入肺腑,神不知鬼不觉。回去吧,时间久了会被怀疑的。”苏旻清冷的话音如高天月色,令苏韵卿周身寒凉。 她本想问日后去何处相见联络,可转念一想,这人执念太重,还是不主动招惹的好。 苏韵卿捏着药瓶离了那处不起眼的小院,游走在无人的长街,往护城河处绕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心绪烦乱的她,悄然丢了那药瓶入河。 身后两双眼睛盯着她。 “掌教,她与您不是一条心。”一男子的声音在苏旻耳畔响起。 苏旻一言未发,闪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56章 辽王 淅沥晨雨和着烟雾飘忽, 浩渺的水波里朦胧了紫薇的隽柔,红莲的孤傲,古树的繁茂。 盛安七年六月初五, 辰正一刻。 萧郁蘅提着自己的裙摆,立于油纸伞下, 悄然加快了脚步,迈上了宣和殿前的台阶。 她眉眼弯弯, 话音清甜, 望着柳顺子道:“柳监, 劳您得空通传,我来看望陛下。” “殿下怎挑这个时候过来,您瞧瞧外间这雨,淋了就不好了。”柳顺子见这消失日久的人主动前来, 一时多话, “您入内饮杯茶?陛下议事呢, 估计得好一会儿。” “无妨, 雨雾空蒙,难得惬意, 我在廊下等候就是了。”萧郁蘅莞尔,转眸望着一阵阵飘忽的雨烟。 柳顺子给身侧的小黄门递了个眼色。 萧郁蘅忽而生分守规矩了,他们就更得识趣儿。不多时这些人搬了靠椅, 茶点, 果品出来,还添了个屏风在侧。 苏韵卿脚步匆匆的自大殿出来,一脸严肃, 目不斜视地接过宫人递来的油伞, 直奔前省而去。 萧郁蘅在旁眼含清波的打量着这个风风火火的“小苏相”, 自言自语道:“还挺像回事儿的。” 一抹朱红隐没水雾,须臾就找不见影子了。一刻后再回来,苏韵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萧郁蘅坐在廊下。